从生了女儿起,前后花了两年功夫,总算配出融岩水来。芷郁大喜过望,想着水路贯通南北的情形,河工也秘密开始动工。
琼台尚书因为动用银款被革了职,升了雪蔷做琼台尚书。
她娇滴滴道:“我最烦作官了,一个你加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琼台省了。”
他搂在怀里道:“你且试试,若是累,就不做了。”
这一年夏天闵樱从京师来看她。进门笑嘻嘻道:“我来看嫂子了。”
雪蔷笑道:“怎么敢劳动豫王妃呢?”
两人自从离开司薰省后,远隔两地,还是第一次见面。雪蔷见闵樱气色大不同过去。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自在极了。”
闵樱笑道:“如今不能出去做事,只得闷在家里,烦死了。不像你,公私一体了。”
“你就气我好了,我没有你的福气。”
奶娘带了两个孩子来,雪蔷道:“来,见见你婶娘。”
两个孩子手牵手叫了声“婶婶”。
“要不我们约了黛兰回去看看吧,会一会红药姐。”
闵樱道:“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你们住的近,总能见到,不像我,离得这样远。成亲那年你要黎王捎了几支花给我,我看了倒要哭。”
“要说那时候倒是无忧无虑,不过总要成家立事的。”
雪蔷要人去蘅芜、兰泽传话,三个人约定两日后去红药处一聚。
那日黛兰先到了,跟着红药做饭,雪蔷领了女儿和闵樱去,都各自又带了亲自下厨的小菜来,凑成满座珍馐。
红药和黛兰哄着玄薇玩,黛兰向闵樱道:“你那个呢?再大些也带来玩玩。”
“再大些也能带出来了。你也快生一个啊。”
黛兰听了道:“谁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呢?”说完又意识到红药在跟前。
玄薇正在红药膝盖上坐着,玩着红药的手镯。
红药笑道:“缘分这个东西,就是一阵风,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说来就是一下子,没准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要抱孩子呢。”
“怎么会?”黛兰沮丧的想着。
四个人自分别后,还是第一次聚齐,大家兴致颇高,说说笑笑,聊分开这四五年间的变故。
雪蔷讲起和芷郁在一起后的种种波折,对于伙伴们最为好奇的事件做了解释更正。闵樱吐露过门后见到皇室那些瞠目结舌的奇闻。黛兰分享了家里逼她嫁人的种种手段,和自己坚韧不拔的宁死不屈服。红药也讲起她们离开后,司里的老师们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直玩到天亮,最后一人一句赋了首诗留念,红药找出了张精致带淡淡金色百花纹信笺纸来。又把玄薇的小手印印在上面。
黛兰笑道:“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聚一次就写一首吧。”
那天四个人都很开心,离开时红药送到门口,都想着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黛兰道:“也就是红药姐,一直守着这里。”
☆、第 72 章
雪蔷还是在事情过了几个月才知道,黛兰被逐出宗族。还是因为那个人,黛兰家里是长房,父母早逝,产业全由她一人打点。其他同姓早虎视眈眈她的家业,好在她精明有手段。可是这次是不行了,暗中勾结德绍那边,胳膊肘向外拐,激起了众怒。
黛兰到了郁府门口,问道:“孟公子在吗?”
门房道:“公子陪着夫人和小姐去进香,有几日耽搁呢。”
黛兰点点头,转身要走。
里面出来人道:“侍郎要姑娘进去坐坐。”
黛兰诧异道:“侍郎要我去?”
那人笑道:“姑娘随我去吧。”
郁侍郎的处所在东南角,极为清净雅致,周围遍植绿竹,黛兰随着老管家由一条蜿蜒青石小路进去。这是她第二次进这书房,最初见到,她喜欢死这感觉,古朴的几乎有些寒薄,却是那样精致陈韵,那感好似千年前的竹简、青铜。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清新淡雅。
“他不在家,进来坐坐吧。”
兰茞穿着家常牙白绸袍,头上系着白纶巾。手里拿着一卷书出来,神色闲适略有慵懒,马上就可羽化成仙一样。黛兰想他大概刚刚午觉醒了在床上读书。
下人端了两盏茶上来,她在窗口一张团椅上坐下。
“现在住在哪里?”
“我另找了地方了,还好。”
“手里还剩了多少银子,日子过得去吗?”
黛兰笑道:“我又不指望坐吃山空,出去找个事,饿不死总还可以。”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
她喝了一口茶,又端起茶碗看了看,汝窑白玉瓷的茶碗,尤其日光下,剔透如玉。
“这茶碗真好看,不会是真品吧。”
“就是真的。”
黛兰瞪大眼睛:“侍郎还真是……”
兰茞笑道:“真是什么……”
黛兰笑道:“侍郎真是风雅。”
“我可没有那么财大气粗,家里待客的茶碗都是汝窑的珍品。不过这器物再好,若是失了原有的用处,也索然无味。这茶具我也只是高兴才拿出来喝茶。”
“那我可赶巧了。”
“是赶上了。”他端起自己那只茶盏道:“你那只今日第一次用。我用这一对,只自己饮茶,只我用。”
“啊。”黛兰也是熟谙应酬的人,可是在他面前就要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兰茞走到她跟前,从她头上取下一朵柳絮来。
她主意到房里摆了一盆快一人高的文殊兰,绿油油的叶子长得好极力,抽出一枝花茎,开着好几大朵白花来。这花就是大气,又非常素雅高贵。
黛兰到跟前,嗅了嗅,道:“这花真好看。”
“这是看到同类了。”
“侍郎怎么知道?”
她出生时家里的那棵文殊兰突然一夜开满了花,所以父亲给她取名初黛兰,字文殊。
他不语,只是微微的笑着,样子那样魅惑众生。
黛兰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那次也是在这书房,是孟延宗引荐。他穿着是一件石褐色袍子,在家里都是慵闲雅士样子。人高而清瘦,尤其的白,姑且说清风玉树,她觉得更像月下幽兰,眉眼美得直刺进人心。
兰茞在众臣里非常谨慎低调,但容貌气质是遮盖不住的,又是位高权重,世人称作仙兰侍郎。就是因为传的太神了,黛兰反倒以为是阿谀奉承之言,未曾相信。见了才知真人比传的还美。
后来她对孟延宗说起:“你姑父很有仙气。”
孟延宗笑道:“我姑父年轻时候可是风度翩翩。”
“他现在也不老啊。”她只说到这里。
郁兰茞三十五岁,比她大十二岁。
郁兰茞出身贫寒,又父母早亡。十四岁就中了进士,在京官居中书侍郎,御史中丞。后来自请离开京师,到兰泽兼任节度使。
黛兰见到他总有些悲凉,他夫人虽是大家闺秀,年轻时候也是美人,但还是太委屈了他。要不然也不会是现在的情形。外面说他们夫妻举案齐眉,他也不曾纳妾,事实却是心如止水。这样的人物,虽然位高权重,到底是有缺憾。好像一只莹白无暇的玉瓶,缺了一块儿。
“侍郎留步吧,已叨扰这半日了。”
“我也是闲着,送你出门吧。”两人只是静静的走在青石路上,踏着斑斑竹影。
他见她上车走了,自转身回去。
几天后孟淑媛和女儿、侄子回来。进门洗着手问婆子道:“家里有什么事没有。老爷在家吗?”
“老爷在家,倒是没什么事,就是那姑娘又来了。老爷请到屋里坐了好一会儿。”
孟淑媛“哼”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世道,礼崩乐坏,姑娘家恬不知耻的自己找婆家。”
兰茞正读书,孟淑媛进来道:“那姑娘来了。”说着端茶到他跟前。
“嗯。”
“真是的,说了多少次,怎么就是这样不知廉耻,巴巴的自己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