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不会比他不精明,可是她全心全意爱他,因为这样,他才更爱死她。现在想来,她的精明足以把一个不爱他的她,伪装成一个爱他至深至死的她来。
第二天她又被关进羁侯所。这次没有酷刑,只是关着。她倒恨不得有大刑伺候,要她感不到现在的痛苦。
现在她不怕死,比死更可怕的是他的误解。他是那样高傲自信的人,如果这次误会说不清楚,他会把他对她的好当做今生最大的耻辱,这对于她,比死要可怕。
她心里想的只是他,连她父亲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她想也没有想过。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没有时间想他以外的人和事。反正不用想她也相信,她父亲做得出,只要想,什么人也逃不过。
芷郁刚到德绍就想着回去。国相赵子锴得到密报,说白侍郎同人密谋暗杀黎王。特有往来书信为证。
白粲最善模仿他人笔记,他模仿雪蔷羽莼兄妹两个笔记,写了好几封情意绵绵的情书。假装雪蔷要丫鬟黄鹂送信,丫鬟把信失落,被人捡到,报告了国相。
黄鹂讲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无奈白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还讲两人在雪蔷进王宫之前已经做出事来。
“离家前一夜我在门外听的真切,公子说若是嫁过去被知道了,就大事不好。姑娘说,和公子情深义重,不能把干净身子便宜了别人。叫公子自管放心,她自有办法叫人看不出。”
芷郁当时听到,虽不信,也几乎气晕过去。
“姑娘听人讲公子要和任家小姐定亲,急的写信要我送去,不曾想要我把信丢了。前几日公子来了,说他不愿娶任家小姐,王爷要娶任大小姐,王爷那样宠爱她,任家定然饶不了她。姑且两人不能如愿,还要守着别人受苦,不如远走高飞。可黎王不死,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只有黎王死了,两人才能高枕无忧,以遂平生之愿。”
她在他怀里竟然是折磨是煎熬,缠绵悱恻之时,把他当做别人。他不能想,再想他活不下去。
并不敢传出去黎王被戴了帽子,给她定的罪只是毒害黎王。而今白粲正和黎王闹得厉害,也说得过去。
白粲以教女无方,第一个要极刑严判。雪蔷很奇怪,听到她父亲极力要把她千刀万剐受极刑,她竟然一点不伤心,一点不惊讶。
芷郁只在寝宫住了一夜,第二日搬到偏殿去住。只有那里找不到他们在一起的痕迹。
梦里他大叫一声惊醒,第一次梦到她是噩梦。夫妻之间,生死相许,真的有一天会生死相向。
他真的要她死?罪是定了,他知道自己下不去手。黎王年轻,却也是该下手时就下得去手的,这是外界对他的评价。可是第一次,他下不去手。杀了,一了百了,这辈子对女人也死了心。他不是没想过。前朝的高皇帝,赤手空拳打下江山,自苦一生,人到中年喜欢上一个妃子,爱的要死要活。最后要大臣把妃子杀死,以绝后患。
他一会儿要想她对他不是真心,心里爱的是别人,一会儿又要想该怎么不杀她,该怎么要杀。任何一个想法都要把他折磨死。
☆、第 32 章
这件事只赵子锴和安和知道。两人都看出他并无要杀雪蔷的意思。
安和不敢把话说绝,到底是国相有魄力。
“自从她入宫,王爷还是当年的王爷吗?”
不提雪蔷另有所爱,不提她要毒杀,只提他自己。芷郁知道自己的改变太大,为了她做的事在外人眼里荒唐任性。他为了她明知道不该,还是一再冷落任素节,再也没有一点耐心在别的女人身上。
“王爷要女人多少都不为过,可若真的动心,后患无穷。任家手握毓灵命脉,不能再如此。黑晶石上一点起色也没有,王爷不可不顾。”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见不到她他可以想她,什么都不做,就只想她。为了她,他甚至疯狂的和任家,他最大的盟友交恶,视未来的宏图霸业不顾。这一切太可怕了。
活着也没有情分了,不如杀了,一了百了,全当一场梦,醒了还是他自己。他要下狠心,每次只要他一咬牙,什么人也杀了。这次他心里较劲,偏偏下不了。
夜深了,冷的她睡不着。虽然陈设有些简陋,但也最为优待她了,也许并不是被子冷。虽然知道明天就到日子了,她也很奇怪自己不怕。
她听见沉稳的脚步声,夜里尤其清楚。听上去是她父亲的,但她还是希望他能来。声音越来越近,门开了,她一下子直起身来。
是她父亲。
白璨满面春风的进来,在这酷狱之中这笑容也是颠倒众生,还带着几分神秘。不过若是沦落至此的不是雪蔷,换作任何人,都要毛骨悚然。
“父亲。”
“玉儿啊,这里还好,住得惯吗?缺什么就要人要去。”
“什么都不缺。”
“女孩子,更要爱惜自己。你这辈子短,统共也没有几天了,走的舒服些才好。”
“多谢父亲挂心。父亲也要保重。”
婆子搬了凳子来,白璨坐下道:“要为父来可有后事要交代。”
“我也没有什么后事了。只是我这辈子好奇心最重,如今要去了,还要父亲指教。”
她父亲笑道:“我也知道你这孩子是水晶心肝,要我来定然是为这事。你要问我,明明你是我女儿,我为什么要加害你是不是。”
“正是。”
雪蔷见他不讲话,知道在等她表态。
“我手里做到一半的薰务还有几个,绊绊磕磕的,留给父亲也是无用,不如这蓝魂硝的方子给父亲留着用吧。”
白璨笑道:“不愧是聪明孩子,倒是有些像我。”
雪蔷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大张白娟,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她父亲笑逐颜开的接了,小心收好道:“你就不怕我收了,也不告诉你实情。”
“哪有作女儿的和父亲使心眼的。爹要告诉我就告诉,不告诉又能怎样?”
“好,这辈子和我打交道的人如此交心的少。我也不瞒你。”
白璨微笑道:“其实这不难解,无非,你不是我亲生的。”
雪蔷霎时醍醐灌顶。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了。
“那我亲生父母是谁?”
白璨摇摇头道:“你是我出行时在路边捡的,当时饿殍遍野,也不知道你父母是否在世了。”
雪蔷也意外自己如此平静。她英明一世,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不过真的知道了,也不意外。
“你早就想杀我。你先放出戏消息羽莼要娶任雅规,又故意要羽莼来宁楚公干,你知道我和他私交好,他定会来看我,就坐实了他特意和我暗中谋划的嫌疑。
又要丫鬟好似无意丢了我写的信,又故意要我下毒,分出红白两色鹭丝花。”
“我知道,你不会傻到真的把白花放进去,一定另找无毒的红花,要丫鬟以为你真的下了药,既安抚下我,又不会伤害他,中间待毒发有几个月耽搁,你刚好用这段日子想好如何和他说,如何既不要他死,又不会要我死。”
雪蔷自嘲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圣人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家,书读多了,是祸害。”
“白侍郎教导极是。”
“不过也好,朝闻道,夕死可矣。”
白璨临走又看了她一眼,还是那样平静,不是傻了,而是并不在乎。她知道她令他很失望,其实就算不给他方子,他也会告诉她,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要人痛苦的机会。
芷郁一直睡不好,直到后半夜才朦胧睡过去。他腾的坐起来,大喊来人。
“王爷怎么了?”宦官们心急火燎的跑进来。
“什么时辰了!”
他那样的惊恐,脸上都是汗,全身在抖。
“寅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