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一瞬间引了众人的视线与惊叹。
皇帝的眼睛也直了,顾不得身边的姬妾与眼前的美酒,只顾着看着殿中央不食烟火的女子,丝毫不掩饰神态和眼底的那抹贪婪。
她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
不知过了多久,或半晌,或片刻,一曲终了,那女子静立于一群舞姬之中,浅浅的笑着。
段殷这才缓步走上正殿,恭谨的行了一礼,
“臣送陛下一礼,愿北齐盛世如这羽衣舞一般惊艳繁华!”
“好……赏!”
“谢陛下。”
段殷顿了顿,掩下眸子里的算计,才回头对那白衣女子说话,
“还不谢过陛下。”
那女子赶忙上前几步,垂眸行礼,
“民女谢过陛下。”
“哈哈,这都是你应得的。”
顿了顿,他眼里的欣喜越发明显,
“段殷啊,这孩子今年多大了?”
众人一听他这句话,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身旁的两个姬妾脸色更是不好,恨不得将殿中央的那个玉人活剥一样,掩不住眼里的嫉恨。
“回陛下,民女今年刚满十八。”
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对于已入古稀的皇帝来说,不知有多遥远。他有些慨叹时光太快,看那女孩的眼神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段瑶。”
“陛下,她无亲无故,自小都在我府上,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这话如何说,就听见段殷朗声开口,
“陛下若不嫌弃,臣愿意将此女献给陛下,为陛下解忧。”
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恭谨至极。不知是否看见身旁的女子长袖下的手攥的极紧,连神色都不似刚才。
“如此,段姑娘可愿意?”
“臣女……愿意。”
她没有丝毫犹豫,却将愿意二字咬的极重,段殷连忙笑着开脱,
“此女不知宫中规矩,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传朕旨,封民女段瑶婕妤,即日起入主嘉庆宫。”
“谢陛下!”这一声谢恩,段瑶说的格外清晰,她没再看段殷,娇俏的脸上只余着笑意。
“臣等恭贺陛下!”
第一百零三章鬼魅冤魂
京中这几日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皇帝新收了一位婕妤。虽是后宫之事,但皇帝年老,许久未新收后宫,再加上这婕妤不过是个年芳十八的平民姑娘,所以在坊间流传甚广。
二是三品将军田众被处死,说是与南境叛军书信相通,暗度陈仓。皇帝大怒,刑部上书之后直接下了死令,处死了田众。本是个不负盛名的将军,如此被提及也不过是他可是与国师走的极近。
所以,事情一出,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觉得国师难逃罪责,但皇帝却对此事只口不提,段殷的地位,依旧无人可撼动。
“不过是段婕妤吹了吹耳旁风,段殷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高洋撑着下巴,看向桌子对面的叶初阳与楚倾,不由抚了抚额,
“你们在听我说话吗?”
“……”
楚倾缓缓将视线从叶初阳身上移开,讪笑了几声。叶初阳不太高兴,不情不愿的转头看向高洋,
“天子之意,别妄加揣测。”
高洋瞪了他一眼,这田众之事明明就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现在倒好,在这装起了大尾巴狼!
“刑部,有你的人?”
高洋直言不讳,叶初阳抿了口茶水,继续装傻,
“何出此言啊?”
“你莫不是想说,刑部恰巧巡查府邸,恰巧查到了田家,恰巧田众醉酒,然后恰巧搜到了那封密信?”
他一口气说完,似怕他口干,叶初阳缓缓将杯子端到他眼前,
“确实很巧。”
“……”
“二皇子不用如此看我,我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做了恰当的事情,顺水推舟罢了。”
高洋彻底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干脆放弃挣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叶初阳不语,此事他本就没想过会对段殷造成什么影响,皇帝如此器重他,定不会因此事牵连于他。
“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
“前几日我去看了楚洛,他现在,情况不太好。”
楚倾怔了怔,那时楚洛不知所踪,她还因此着急,但知他到了邺城之后,她便放下了心,此时高洋说他情况不好,她倒反而不知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不太好?”
高洋叹了口气,眸色有些复杂,
“他回京之后,神智就有些……总之,你若方便,就去看看他吧”
“不方便。”
叶初阳突然将这三个字说的理所应当,高洋秀气的眸子瞪着他,无奈于他的幼稚,
“他日日因徐州之事自责,因牵连了楚倾自责……”
“那就更不方便了。”
谁不知道楚洛的心思,虽然挖他墙角的迹象表现得不是太明显,他也不会听之任之好么……
高洋忍着跟他动手的冲动,选择无视他的话,看向楚倾沉吟的样子。
“你现今确实不方便露面,但……”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毕竟楚洛现今的样子,与以前已不是同一个人了……
“你带我去一趟吧。”
“倾倾……”
“我倒有个办法,起码能让他安心些。”
楚倾叶初阳同时望向他,一个出于好奇,一个出于警告。高洋抿了抿嘴,突然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
楚洛的宅邸,比几月之前更显苍凉,一推开大门,扑面的尘土便令人后退几步。高洋反倒习惯了一般,眼神示意身后的楚倾。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点了头。
楚洛的书房内,只有一盏灯烛在桌前燃着。因此时已是深夜,这便是目之所及唯一的光亮了。
一布衣男子静静趴在桌案之上,一动不动。宅子本就荒凉,因着这死寂与清净,便越发阴森可怖。
桌前紧闭着的窗子突然吱吱作响,刺耳的声音回荡。那男子被这声音唤醒,抬起了头,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里布着血丝,脸上则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他踉跄着站起身,缓缓伸出胳膊想把窗户关上,却隔着破烂的窗纸,看到了屋外迅速飘过的一抹白色身影。
他怔了怔,随即关紧了窗户,揉了揉眼睛,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清醒了……
依旧寂静,可他却听到了屋外的风声,吹的破旧的窗子与木门吱呀作响。
他捂住耳朵,并不想理睬,视线落在了桌上的画卷之上,那画上的女子在对他笑,明眸皓齿,语笑嫣然。
他眼里终于有了些暖意,可猛然,桌前的蜡烛熄灭,眼前没有一丝光亮,只能听见耳边的呜咽与哀嚎……
外面的月光映出了窗外的影子,一个一个从屋外游荡着,皆是白衣白发,目光所至,能看到十几个恍惚的身影。
又来了……自己又在做梦,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头颅埋得极低疯了一般大喊,
“都滚!滚出去!”
“洛大哥……”
“……”
“洛大哥,你不能怕我……”
是楚倾的声音……他缓缓抬头,就见房门大敞,月色之下,一身白衣的女子悬在半空,长发披散,那双眼睛目光如炬的盯着他,脸上却并未和之前他见过的鬼魂一样狰狞可惧,
“洛大哥,我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