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尽夏摇了摇头,“听闻建康有乱党循迹,臣弟此行是为了巩固我大唐政权。”
“哦?可曾发现蛛丝马迹?”
“未有。”
“又来骗朕!朕听闻你日日都与吴姓商贾在建康府院厮混,难道那心上人是那个小子!阿琮,你可别糊涂,终身大事怎可儿戏。”圣上似笑非笑,面上却看不出急切之意。
“圣上,您误会了。臣弟虽然未发现乱党踪迹,但也不虚此行。建康城主松墨不按均田令规定收缴田租,强行添加调赋,徭役日渐加重,导致民不堪言。所收苛捐杂税均流向三皇子,此次三千金吾卫入户将所有证据全部集齐,此事还望圣上予以裁断。”
吴尽夏见着皇帝老儿双目微阖,继续说道,“此行若不是有吴姓商贾做耳目,臣弟断不能如此深入建康了解实情,为皇兄分忧。”
既是表了忠心,又维护了友军。
听完一席话,那皇帝老儿褪下玩闹假面,重新恢复帝王严肃尊容。“唐琮,朕甚感欣慰。如今朝堂两党之争日渐白化,各皇子间明争暗斗,夺储之争早已经从暗处摆到了明面。朕既然予你高位,那你便要在高位之上为朕防芽遏萌,切忌不要罔顾大唐的兴衰哀荣。”皇帝老儿面色微沉,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凉意十足。
吴尽夏连忙叩首回道,“臣弟遵旨。”
“朕的八个皇子四处结党营私,你我深知狗猛酒酸的道理,朕不希望你卷入任何一方。今日你在朝堂之上的举动,定会引发皇子们心生暗鬼,恐怕此时的唐王府已是进退触篱。万折必东,朕想你该明白如何去处理。”
“臣弟谨遵圣上谕旨。”
“逢山开道,遇水造桥。你是朕的亲兄弟,朕只想与你并肩守护大唐,而非对立。”皇帝老儿正了正衣襟,重新恢复心慈面软,“回去吧,朕还要继续批那堆烂折子。”
“臣弟先行告退。”
吴尽夏恭敬叩首,转身有些虚晃。皇帝老儿句句套话,疑小王爷勾结三皇子,今日说到这份上,也仅是信了五分。剩余的五分,还得看小王爷日后如何自处。伴君如伴虎,这道理放在小王爷身上,感觉更甚。
吴尽夏未再回头,不急不速地朝着建福门走去。
令一令二在建福门门口翘首企盼,唐琮则坐在马车之中暗自紧绷。早先骠骑大将军先行登府拜访,没一会儿太傅也紧随而至,更奇怪地是刘宰相居然也跑来凑热闹。唐琮心知大事不好,忙带着令一令二从王府后门驱车到皇宫门口等候。
午时过了大半,吴尽夏才悠悠从建福门踱步而出。见着令一令二站在王府马车跟前,这才放下一身的紧绷,额间的冷汗堪堪下落。这皇城,真的是再也不想来了。
令一令二瞧着自家“王爷”一身疲累,忙跑上前左右搀扶。守着宫门目视前方的金吾卫转了转眼球,一路相送“小王爷”上了马车,这才心重暗叹:小王爷也终究熬成了王爷,这身子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吴尽夏脚底浮软,踏上马车时有些力不从心,换了两回脚也没得顺利。马车内等候不及的唐琮干脆挑帘,一把拽住两条胳膊将身子拉了进去。
可毕竟小王爷用着吴尽夏的身子,一时力度大却也控制不好,以至于吴尽夏虽然进了马车却直直扑向了小王爷。
马车外的令一令二未忍住笑,噗哧一声乐了出来。二人相视一笑,令二唇语相对:吴楼主心急,没想到王爷更心急。如今,这俩侍从已经对二人之间的互动见怪不怪,反正王爷世界最强,喜欢就喜欢呗,又不会掉块肉。
见吴尽夏满怀扑了过来,唐琮顺势搂了过去,一颗彭彭乱动的心得到了救赎。还好还好,人没受伤,看来事儿搞得还不大。
彻底踏实下来的吴尽夏任由唐琮抱着,嘴里呢喃:“王爷,您真辛苦。那皇帝老儿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唐琮唯恐隔墙有耳,忙捂住她一张胡言乱语的嘴,没好气地责备:“别胡说,他是一国之君,也是与我有血缘的亲兄弟。你这张嘴不张则以,一张便没一句顺耳的话,以后可不能这么随意,小心你的狗命。”
吴尽夏听着耳边半嗔半怪的话,莫名地心中泛起了涟漪。她耳根一红,连忙转身脱离拥抱,坐回马车软铺之上。
唐琮没再执着,眼前正经事儿是要问清朝堂之事,好想辙对付府上的那三座大山。“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太傅、骠骑大将军与刘宰相下朝之后接连进府拜访?你又因何被圣上滞留谈话到午时?”他有些心急,连问了三句。
吴尽夏顺手拿起马车上的羊皮囊,灌了几口水,待润完干燥的嗓子眼后才事无巨细地将经历之事娓娓道来。唐琮越听越觉得后怕,没事儿使唤她去上朝干嘛,还不如继续在家休假省心。
“王爷,幸好在建康你与小的说起松墨老儿的各桩罪状,不然今日胡诌下去,非得被比你还笑面虎的皇帝老,不,圣上扒层皮。”吴尽夏一股脑说完,还不忘评价一番,但显然这评价并不是很中听。
“哦,笑面虎?本王看你真是胆子肥了,犯了这么多大忌不认错,还敢耻笑本王!以后,你若再敢沾半滴酒,看我不先扒了你的皮!”明知喝酒误事,这臭丫头真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
“嗯嗯嗯,小的以后再也不陪您饮酒了。”吴尽夏连忙颠头耸脑,潜意识却仍留有贪念。那荔枝酒的滋味真是让人流连忘返,以后关紧院门独自饮啄,大不了转日蒙头大睡好了。
唐琮似乎看透了她心思,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额头,“独自也不能饮!知不知道你有多闹腾,万一饮酒伤到自己,本王又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赶紧断了那念头,不然本王罚你。”
唐琮回想起昨日他自己的身体跨坐在树枝上那一幕有些后怕,又联想到往后王府鸡飞狗跳的日子,说出的话重了几分,可担忧之意确实不假。
吴尽夏耷拉着脑袋,兴致缺缺地回了个单字“哦”。明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分道扬镳,此时却万般拦着她喝酒,这小王爷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唐琮见她不高兴,软了软话,“本王怕你醉酒误伤,往后如果无事,可以喝上半樽,但不可再多了。”
一双眼眸重新焕发神采,吴尽夏连连点头,拱手道:“小的听命。”
唐琮见她语气转好,拍了拍手。“这样才显得你乖......”
话刚说一半,便听令一在马车外禀言王府将至。唐琮沉吟了半刻,让令一择路绕到了王府后门,这才与吴尽夏快步踏入王府院内,向着后殿书房走去。
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吴尽夏一个无心之举,却搞出了大事。
骠骑大将军虽与小王爷交情甚好,但一直站在四皇子阵营。太傅身居东宫,代表着太子一党势力。这刘宰相虽然迂腐,但处事倒也精明,至今未表露出半分.身后主事是何人。此时三人同来,若不是各自阵营抛出的橄榄枝,那便是暗中来敲打小王爷要审时度势。
唐琮坐在书房之内分析形势,原本在旁淡定吃茶的吴尽夏硬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没穿越成个官宦,不然凭她这猪脑子,定不会在大唐活过三天。
一步若错,步步必错。吴尽夏胆战心惊,“依王爷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唐琮突然坏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前殿乐阳厅,三位朝堂重臣各揣心思,谁也不搭理谁。尤其骠骑大将军与太傅各自阵营对立,早就互看不顺眼,唯独夹在中间的刘宰相不顾老脸,就着王府上好的龙井,连吃了三叠酥点。
从巳时至未时,三人等得劳形苦心,却未见小王爷身影。好不容易捱到小王爷贴身侍从现身,却只等来三封亲笔书信。三人互望了一眼,愤然拿着书信各自回到府上才拆开。待看清书信内容,均是气的个个吹胡子瞪眼大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