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要到外边去蹭人家的饭。
老仆人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却听已经进入里屋的符生良催促着喊道:“老伯,快一点拿衣服来,晚些,别人就吃完饭了。”
“哎!”老仆人下意识应了一声,连忙就向里屋走去,“衣服都在里屋衣柜里,俺帮您找!”
衙门另一边的马房。
待到云西云南走进马房院子,天色已经朦胧的有些黑了,院子里外都上了灯。由于临近年关,衙门很多有些身份的官吏都会借用衙门闲置马匹,回家过年摆阔气,所以马棚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马匹。
在马棚上两盏昏暗的灯盏映照下,几匹稀稀落落的瘦马更显得萧索可怜。
马棚旁的值班房也亮起了灯,像是听到了她与云南的脚步声,云西看到在暖白的纸窗后,有人影飘忽晃过。
云西收回视线,一眼就看到马棚另一端正站着两个人,各自牵着两匹马。
云西快步走到近前,接着轻晃的灯光,两张并不生疏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
二人皮肤都很黝黑,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个虎背熊腰,一个中等偏瘦身材,长相也都平常,算不得出奇。两人老早就看了云西云南,其中一个把手中缰绳交给另一个后,几步迎向前,朝着云西云南抬手就是一揖。
“见过云刑房,云书吏。”那人拱手躬身说道。
云西也拱了拱手,礼貌回道:“有劳二位,这大过节的,还要跟着我们外出做事。”
虎背熊腰的那个直起身子,上前一步,慨然说道:“没二话,现如今殷头虽然遭了难,但甭管到了哪步,殷头的话跟俺们兄弟这儿都好使!”
那个受弱些的捕快也表情坚定的附和道,“没有殷头,也就没有俺们兄弟的今天!只要殷头有话,哪怕是脱了这身官皮,俺们兄弟也绝对不会眨巴下眼!”
看着两人诚恳的模样,云西心中不禁感慨。
所谓人走茶凉,平日跟殷三雨勾肩搭背的奚岱伦与胡勐此时都对殷三雨退避三舍。而这些手底下的兄弟,反倒还有两个对他念念不忘的,真的已是大不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患难见真情,果然不假。
云西高高的抱起拳头,感动的说道:“有大哥们这句话,云西心里就踏实了。客套的话就不说了,咱们先出去吃个饭,剩下的,吃完饭再说。”
两个捕快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高壮些的那个刚要推辞,“事情要紧,俺们兄弟都吃——”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云西抬手打断,她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马房值班房,笑着压低了声音,“两位大哥,此处多有不便,有话咱们外面说。”
说完,她从二人手中接过缰绳,随手递给云南一个,自己一个翻身就上了马。云南紧随其后,两个捕快也都动作迅速。
一口气奔出县衙,又穿过了好几条巷子,云西这才放慢了速度。
云南与两名捕快都在她身后不远,见她忽然减速,相继勒马而止。
云西调转马头,沓沓几步走了回来,攥着缰绳,朝两个捕快拱了拱手,沉声说道:“现在不比以往,殷头的案子错综复杂,衙门里很多人都盼着殷头早点判死刑,所以刚才不能直说,还望两位大哥见谅。”
身材健壮的那个挠了挠头,恍然说道:“俺说事情这么急,云书吏你咋还不急不忙的要吃饭呢。再说俺们也吃过饭了。”
另一个笑着拍了拍大个子肩膀,“可不是,你看马房以前跟殷头那个殷勤劲儿,现在殷头出事了,不仅不出来说句公道话,还站在杨家那边说风凉话,咱们以后就得跟云书吏多学学。”
云西笑了笑,说道:“两位大哥过奖了,还不知两位大哥台甫?”
“啥台甫不台甫的,”健壮些的捕快一拉缰绳,笑着说道,“俺姓胡,他姓柳,云书吏千万别客气,就直接喊我们老胡,小柳就行。”
云西点点头,“那我跟两位大哥就不客套了,今日咱们要连夜赶去远郊,柳家庄,不知两位大哥可认得路?”
一听柳家庄,柳捕快眼睛顿时一亮,他驾了一声驱马向前,兴奋说道:“俺就是柳家庄出来的,这几年才在县丞买了房子住下,柳家庄前前后后俺都门清!”
云西十分惊喜,“那真是太好了,那柳大哥您在前带路,后面还有好多事,要请教您呢。”
柳捕快挠着头,羞涩一笑,“啥请教不请教的,云书吏只要有用得上俺的,就言语,俺这儿绝对没得说,知道啥都告诉您。”
云西重重点头,“时间紧迫,那就辛苦大哥们在前带路啦!”
“没得说!”柳捕快说完一个扬鞭,驱使着坐骑,急急而去。
这一次,一行人调整了队形,两个捕快在前,云西云南在后,迅速的来到了城门下。
高高的城门楼上,哨兵举着火把向下观望大声讯问着。
看着那些晃晃曳动的明亮火焰,云西眼前又出现了最早进入滕县时,殷三雨高举着令牌,为她与云南叫开大门的场景。
那时的她从没有想过,仅仅不过月余的时间,他与她之间就能产生如此深厚的情谊。
他为了她们的计划,不惜挺身犯险,而触了杨家的忌讳,才落得了这般的下场。
三雨兄,你且安心等待,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你的冤情,我都要为你一力雪洗!
云西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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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他的体贴
她挺直了身子,定定的抬起头,迎视着城楼上刺目的火光,一把取出怀中令牌,高高举向前方。
“令牌无误,开城门!”在守门吏高喝声中,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锁链转动声。
高大的城门缓缓下降,通向旷野的道路前方一片漆黑。
云西目光微寒,手中马鞭骤然一甩,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驱使着坐骑一路绝尘而去!
一路的夜风,一路的寒冷,云西被冷风刮刺得睁不开眼。好在有提前准备的围巾手套,她僵硬冰凉的手指才勉强抓得住缰绳。
乡路并不好走,是不是还有些难走的山路,一行人无奈只好下了马,在虬枝密集,树影婆娑,漆黑山路前行。
云西牵着马,小心的走到柳捕快身边,一边用手拨当着横生的树枝,一边问道:“柳大哥,你跟殷头那么要好,跟小六肯定也相熟吧?”
柳捕快啪的一下,折断了一根拦路的粗树枝,回答道:“俺们都挺喜欢小六那孩子的,平日里没事也常一起玩。”
“那小六家的王婶娘,刚好也是柳家庄的,您肯定也认识吧。”云西继续问道。
“认识,前几年,她家有个什么事的,都还是俺给捎话儿、捎东西呢。”
云西脚下忽然一硌,原来是块坚硬的石头,她疼得嘶了一下,一脚踢开石块,又问道:“那这几年呢?”
每个人的脚下都不好走,柳捕快并没有注意到云西的情况,回答道:“这几年搬到县城,就没有了。”
云南却及时发现了,他上前几步,拉了拉云西的衣角。
云西回头一看,却见云南正将手中缰绳递给她,她微微一怔,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要代替她走到前面。
云西心中一暖,无声的将缰绳接过,云南一个上前,便牵住了他的马,而后又快走了几步,就走到了最前面。
他一面走着,一面帮云西踢除硌脚的大石块。
在石块不时的滚落声中,云西重新定了精神,跟快了几步,又走到柳捕快近前,继续问道:“王婶娘家里是怎样的?之前小六跟我说过,这次是她儿子家突然出了事,急急要她回去,她儿子柳大哥也认识吗?”
“认识,”柳捕快脱口回答,“王婶娘也是早年守寡,一个人将遗腹子拉扯大。谁知家就那一个儿子,好不容养活大了,却他娘的是个混球,一点都不孝顺。娶了媳妇之后,小公母俩竟然就将王婶娘赶出去了。好在王婶娘在邓家多年,邓嫂子对她很是亲厚,这才不至于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