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大哥,是我。”云西脆生生的声音再度打断了奚岱伦的话,一挑门帘,迈步走出了屋子。
同样爽朗灿烂的还有云西那张明媚的笑脸。
“云···云书吏···”像是对云西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出现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奚岱伦结结巴巴的就僵在了原地。
云西缓步走到院子中,朝着奚岱伦拱手见了礼,再抬头已然敛了的笑容,看向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徐仵作,语气诚恳的说道:“徐大哥,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兄妹此番就是为了殷捕头一案而来的。”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尸状录入文书,递到徐仵作面前,“说实话,在咱们滕县衙门,我最敬佩的那个人,就是您,徐仵作。即便是没人会看,即便是没人会真的会去查案,您的尸状文书都写得一丝不苟,全面细致。只是我没想到,当案子的主角换成了您平日里最敬佩的殷捕头,写的就会这样潦草了。”此话刚落,凶猛的血气就顺着徐仵作的脖子一直冲撞到了头顶,他脸颊憋得通红的低下头,眉峰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表情十分痛苦。
奚岱伦双眼瞳仁一颤,瞬间就涨红了脸,他抬手将徐仵作往自己身后一拦,横眉怒目的瞪着云西,粗声吼道:“你才跟殷头认识多久?别用这套酸不唧唧的屁话来绕徐仵作,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不能做的,做了只会添乱,你一个小姑娘懂个屁毛啊?!”
“老奚!”被奚岱伦拦到身后的徐仵作听到奚岱伦冲着云西说的如此不堪入耳,也有些急眼了,他按着奚岱伦的胳膊,颤声劝道:“云书吏也是···”他顿了一下,终是换了话锋,“你别这样谁都冲,混不吝的不分人哪。”
“没事,”云西轻笑着摇摇头,大度而平和的说道,“徐大哥,没事的,奚大哥这样说,也是因为心里不舒服。就像刚才跟您说的一样,我并不是要来干什么。我们想说的是,虽然平日都有仰仗您验尸,但如今殷捕头的案子,您这边要是有不便的话,我们也不强求。只是这份粗心了些的文书,我们不能录入存档。验尸方面,家兄也算是得些家传真传,这一次验尸的文书,就由我们自己书写吧。”
说着,她将文书塞到了徐仵作的手中。
云南也在不觉间走到了三人近前。
云西回望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又转向徐仵作,面露遗憾的说道:“此次前来,便是跟徐大哥您打个招呼,我们就先回去了。”
云西的话显然完全出乎了奚岱伦与徐仵作的意料。二人看着那封文书,一时间都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好。
云西说完,就随着云南走向了拴马的桩子。刚走两步,云西又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一般的回过身,望着奚岱伦,一笑说道:“对了,奚大哥。我知道您有您的苦衷,您也有您的方法,但是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殷捕头的性命必然会不保。因为无论是谁下了保证,不能解开事情的真相,不能解开他心里的结,最终不能允许他活的,就是他自己。虽然我与殷捕头相识不过一月,但是几经生死,如论幕后黑手是谁,置三雨兄于死地的决心多么强,我也要还三雨兄清白,把他的命,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说完,云西不再有任何停顿,转身接过云南递来的骏马缰绳,大步走出了徐家院门。
只留下徐仵作与奚岱伦望着他们毅然离开的背景,呆呆的站立,不能言也不能动。
出了徐家所在的胡同,就是一条宽阔的青石砖街道。两边都是各色店铺,云西这才发现,第一次跟殷三雨云南吃肉包子的那个店面,竟然就在这里。
由于临近年关,街上摆满了各种年货,往来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二人骑上马后,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交流。
走出很远,云南才驱马靠近云西。他清俊的面庞朝向前方,一脸的高深莫测,淡淡说道:“你我毕竟年幼,验尸家传,我只得了皮毛,比之徐仵作逊色许多。靠自己去验潆儿姐的尸身,胜算不足六成,你可有把握。”
云西拽着缰绳,扭头看着云南勉强一笑,“目前衙门能依靠的就只有咱们自己,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下一步,要调查什么?”云南问道。
云西转过脸,望向前面人头攒动的街市,一个小贩扛托在肩上糖葫芦货架异常显眼。整齐扎好的鲜糖葫芦红彤彤的,还裹着水晶一般透明剔澈的糖衣。
云西只觉得口舌一动,酸涩难忍,连眼角都跟着湿润起来,她哑着声音说道:“小六的下落,云南你是清楚的吧?”
1527077328
第209章 此处有鬼?(二更)
云南抿唇一笑,点点头,坦然承认。
云西的脸色却在不觉间沉了下来,“你的决定我都相信你,这次也如是,我只是希望小六能够撑过这一关。”
云南凝眸远眺,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些成长,只能靠自己去经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等待。”
云西忽的冷笑一声,“等待什么?”
“等待咱们可以走进邓泓的时机。”云南双腿一夹马腹,纵马从鲜红的糖葫芦旁边走过。
“好吧,”云西最后望了一眼匆忙的人群,驱马跟了上去,到了云南近前时,只轻声说了句,“下一站,去殷三雨家。”便纵身超过了云南。
云南望着云西傲然的背影,眸中瞬时闪过一抹潋滟的柔光。
再度回到邓家与殷家的门前,望着格局相同,连木门材质等细节都一模一样的两户人家,云西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复杂的感情。
平日里,这两家的大门总是关得严严实实。可如今,左手边的殷家被贴上了两道刺目的衙门封条。左边邓家的大门虽然没有贴封条,却是半掩着着,露出一段空空洞洞的幽深院景。
云西知道,这里原本住,原本近在咫尺,毗邻而居却又永远不能相交的两个人。
就是这样一段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里,包含殷三雨无尽的深情与一颗炽热的感恩之心。 她只觉的心中有难掩的悲伤,也有钻心的疼痛,更有无处可发泄,无处可存放的切齿仇恨。
云南率先下了马,云西顿了片刻,平复了些心情才翻身下马。
她才站稳身子,邓家半掩的木门就被人从里推开,露出了一张长满大胡子的男人的脸。
云西目光一凛,那是何捕快,不,现在应该说是何捕头的脸。
显然一直在邓家帮衬着出殡事宜的何捕头,听到门外的响动,所以出来查看。
他一看是云西云南二人,脸上立刻现出笑来,又似觉得此时笑得太过开心不合时宜,所以瞬间又敛了笑容。正了正脸上颜色,才走出大门,朝着他们二人拱拱手道,“云刑房,云书吏,回来了?”
说着他又回身向门里喊了两声,从门里又跑出一个小捕快,上前就要帮云西云南牵马。
眼看小捕快伸来的手就要碰到自己手中的缰绳,云西抬手一扬,躲开小捕快,转而看向何捕头,沉着脸问道:“何大哥,小六找到了吗?”
何捕头一愣,转眼间脸上又现出难过的表情,“兄弟们都出去找了,我这儿也正着急呢,眼见他娘就要出殡了,可是那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六怎么就是找不到。”
“出殡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了他这个本主?”云西双眼瞬间闪出晶亮泪花,她又急又悲的说,“何大哥,您肯定是看着小六长大的,他家突然遭了这么大的难,别人能袖手旁观,您可不能不管啊,万一他想不开···”说到这里云西已经带出了委屈的哭腔。
何捕头面色凄惶的走向前,急急劝慰道:“云书吏,你别急,小六那孩子,都是我和殷头一起看大的,如今殷头出了事,小六我一定会管到。”
见他情真意切的样子,云西心中总算有了几分成算垫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