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啪地抽起马鞭,双腿一夹马腹,箭一般的直直射向了墨染一般的黑暗。
夜不仅黑,还很冷。
由于事发仓促,她没来得及带任何骑马的保暖装备,攥着缰绳的手不多一会就僵硬着,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刺骨的夜风在耳旁凄厉的呼啸而过,天上浓云遮星避月,更显得着无灯无人的旷野阴森恐怖。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昭示着即将出现的场景,会是何等悲惨凄然。
终于,前方遥遥的出现几点飘忽闪烁的光点。
“前面就是出现男尸的地方,那队商人也还在!”何捕快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攥着马鞭,遥遥的指着亮光出现的方向。
云西不觉眯细了眼睛,那些在夜风里飘忽不定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渐渐的,在光点之下来回晃动的人影也越发的明显了。
云西狠狠抽动马鞭,向着人群的方向骤然提速。
待到她二人来到火把攒动的人群近前时,云西才看清,这是一队拥有着四匹马,一驾马车的小型车队。
四名身着深色窄袖劲服的年轻男子,各执着火把,端正的站在马车的四个方向。马儿们都被拴在了一旁的矮树上。
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两个人,也都举着火把,像是在冷风中站了很久,两人都拢着衣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两个人,云西是认识的。
清一色的捕快服装,清一色的腰别大刀。
云西虽然一时间还说不出他们的名字,但那两张面孔她是熟悉的,确是滕县捕快无疑。
而在他们脚旁不远处的枯草地上,则平铺着一块偌大的白布。
透过人们手中火把倏忽不定的亮光,白布被勾勒出了高高低低的阴影轮廓。
显然,最终的轮廓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这一众人等,早早就听到了云西他们,快速本来的马蹄声。待到云西、何捕快冲破浓夜的黑暗,落在他们面前,翻身下马的时候,两名捕快立刻迫不及待的呼喊出声:“老何!云书吏!你们终于来了!”
云西与老何迅速对视一眼,两人立刻会意,之后默契的分工做事。
老何转身从马鞍上摘下两只酒壶,高高的抛给两名捕快。
“到一边蹦跶蹦跶,暖暖身子,剩下的交给我。”老何沉声吩咐着,径直走向铺着白布的地带。
而与他一起的云西却走向了另一边,由四名年轻护卫的豪华车驾。云西走到马车前,拱了拱手,礼敬说道:“在下滕县刑房吏,这里出了凶案,敢请尊驾下车,讲一下发现男尸的始末细节。”
云西讲完,静等对方反应。
但是四名男子却都目视着前方,丝毫没有反应。
云西心中冷笑。
商人么?
这么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商人,还真是罕见呢!
一种奇怪的预感悠然升起。
云西勾唇一笑。
也许,这一次,她将会遇到自穿越历来,身份最尊崇的人呢。
空气一瞬间静止,马车外没有回应,马车里也没有回答。
云西随手取下腰间令牌,抬手一摆,“劳烦尊驾,在公务在身——”
“刑房吏?”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不由分说的将云西的话一截两断。
云西目光瞬时一凛。
就见前方将进两人高的宽大马车上,轻软的棉布车帘微动,“大明律,一县发生命案,本县知县必须到案查验,如今只派出几个捕快,一个刑房。难道此地是没有知县么?”
第195章 疑似情敌?(一更)
那声音很轻,咬字却极为清晰,而且口音纯正,在山东地界上,显得尤为特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严。
云西不觉一愣。
虽然隔着一层帘幕,但也明显听得出,那人年岁不大。
如此年轻,又随身陪同四名武功深厚的死士一般的忠心护卫。就是瞎子也都分得出,这绝不是一般商旅队伍。
难道是什么高官子弟或是王室贵胄?
云西心中更加狐疑。
不过只要对方没有亮出身份,那么即便自己只是个刑房小吏,公职当前,也可以全然无视对方威仪。
思及至此,云西直起腰身,收回腰牌,爽朗一笑,挑衅般的问道:“敢问尊驾,大明律您看的上册还是下册?”
帘内一时没有了声音,片刻之后,才听得那人不屑轻笑一声,“原来这个小县城不仅没有知县,便是这当差的刑房都是随便拉个女人睐混数的。”
“哦?”云西挑挑眉,却是不急也不恼,笑道:“尊驾何出此言哪?”
“大明律向来只有一部,任怎么装订,一册就可全揽,何时有过上下册之说?你身为刑房,却连大明律都没看过,不是混数又是什么?”
云西忽的正了颜色,盯着微晃的帘幕,咄咄逼人似的说道:“大明律的确只有一册,可若是尊驾熟知大明律,对于命案须由知县亲自严查一条律法的下半句,为何全然不知?”
“下半句?”里面之人疑惑道。
“凡出命案,当地知县必须亲自到场查验,”云西目光灼灼,“下半句正是,规定时间为,一个时辰内。在下身为刑房吏,本在休假之中,半途遇到了险情传报,都第一时间放下所有家事,急急跟着何捕头就来到了此地。所以行事才快了些许。而我们的知县大人,身在县衙,得到消息本就比在下晚一些。又加上要调动拉尸车,仵作以及其他一切繁杂琐事,慢一些,那是必然的。而且即便有这么多困扰,在下相信,半个时辰之内,本县知县大人都会及时赶到。”
帘内之人先是顿了一下,随即突然发出了一串爽朗的笑声。
不知为何,那笑声总让云西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如果一开始,车里的声音很明显是个年轻男子的,那么现在的笑声对于男子来说,又稍显尖细一些了。
云南心中一凛。
难道在这车里的其实是个女人?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既不仗官势欺人,也不见富贵自贱。没想到一个小小刑房吏,也有这般才气,是本···”那人忽然顿了一下,明显调整了一下说法,“本公子小看女差官了。”
公子?
云西心中一动。
按照影视剧穿越小说的老套路,微服出游的皇权贵胄,凡是公主,都会习惯性的自称,本公主。
而本公主三个字说到一半,又都会中途改成本公子。
云西眼珠一转。
难不成,今天是碰到什么女扮男装的豪气公主了?
那接下来的套路,又会是什么?
经过自己这么一铺垫,千呼万唤始出来美人知县,急急赶来,然后英明神武,果断判案,瞬间就被女扮男装,既正直又泼辣的公主一眼相中,来一段醉打金枝的前半部剧情?
还是随同文弱知县,一同前来的那位拥有盛世美颜,冰山第一帅气大刑房云南,更会是公主的菜?
这一串电光火石般的杂乱联想,瞬间涌进云西脑海。
平心而论,哪一种情况她都不想看到。
好吧,她不能太自私太自恋,都已经拒绝人家符生良了,就不应该管人家的事了!
心无旁骛的保护好自家南哥不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劫了煳,才是王道。
就在云西胡天海地的乱想之际,一串清脆的铜铃声骤然响起,吓得云西当时一激灵。
她下意识的后撤半步。果然,车旁那四名身材笔挺的年轻护卫立时做出反应,前面两人大步走到车门前,一个飞身跃上车,半猫着身子蹲在一侧,抬手撩开门帘。
而另一名护卫则站在的下车的木梯前,背对着车门,身子微躬,一副十足的人肉踩凳做派。
云西也跟着屏息凝气起来,她仰起头,眼睛一霎不霎的注视着车门。
却见撩着门帘的青年男子忽然垂下眉眼,紧接着,从车厢里伸出一只纤白细弱的小手,搭按在那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