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最西边的侧门被撞开,长公主带着五百多人冲了进去。
原本安逸的宫廷,立刻变得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慌张逃命的宫人。
皇帝是在一声惨叫中醒来的,昭明殿内漆黑一片,却能清晰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扯着嗓子大喊,却无人应答。
空寂的大殿中,只有他一个人惊慌的呐喊。
他害怕极了,数年前,皇宫也发生过一次残酷的虐杀,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被人一箭穿心,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
他的几位皇兄,也死状极惨,好在那时他年纪小,趴在死人堆里,侥幸躲过一劫。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血洗皇宫,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恐怕不会是自己。
难道,数十年前的一幕,又要重演了?
思绪越是清晰,他就越是害怕,鞋子都没穿好,就连滚带爬地朝着后殿冲去。
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一双白嫩干净的手,将他稳稳扶住:“父皇,您没事吧?”
他转头看去,见扶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御九,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蠢笨呆傻的女儿,但在这样一个时候见到她,还是倍感亲切,连忙抓住她:“小九,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刺客来杀朕了?”
御九能清晰感觉到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的恐惧,她并不知道多年前的那场屠杀,所以,只认为是皇帝太胆小了,一点点动乱而已,就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父皇别担心,不是刺客,是大长姑姑。”
“是高阳?”高阳是长公主的封号。
“大长姑姑带人将皇宫包围了。”御九道。
皇帝闻言,不但没有出现御九预料中的气急败坏,脸上的神态,反而从惶恐焦急,变为平静一片。
“高阳还是不肯放弃吗?”皇帝笑了笑,眼睛微眯,眼角的皱纹一路延伸到嘴角边,看上有些诡异:“女人啊,就是愚蠢。”
看来皇帝也是个极端男权主义者,你可以说长公主愚蠢,但带上全天下的女性同胞,那就不对了。
御九扯扯嘴角,挤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皇帝暴打一顿:“大长姑姑带来的人虽然多,但都被御林甲卫控制住了。”
皇帝满意颔首,又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脸上写满了威严:“嗯,很好。”说完,又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护驾啊。”
皇帝瞥她一眼,口吻有些不好:“护驾?你护什么驾,不给朕添麻烦就算好了。”
这时,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皇上,此次多亏九公主,您才能转危为安。”
皇帝惊讶地看着宫沉翊:“国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沉翊看了眼御九,微笑道:“和九公主一样,微臣也是来护驾的。”
皇帝可以对御九恶言相向,但对宫沉翊,就客气多了:“国师此话何意?”
宫沉翊站得笔直,不知什么时候,连手中权杖的颜色,也换成了半透明的玉色,和他一身黑白袍服,倒是挺相得益彰的:“是九公主猜到,大长公主会在今夜行动,臣一开始还不信,为了保险起见,就擅自调动了御林甲卫,在皇宫各个入口设置埋伏,还望皇上赦免微臣先斩后奏之罪。”
皇帝大度摆手:“国师岂止无罪,且立了大功,朕身边有你这样的谋臣贤士,不愁江山稳固,天下一统。”
御九眼角直抽抽,我说皇帝,你这跟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什么不同?难道不觉得良心痛吗?
宫沉翊微微弯了弯身子,谦逊道:“皇上过奖了,今日微臣之所以能未雨绸缪,替皇上排忧解难,全是因为九公主,若非九公主提前猜到大长公主的计划,恐怕臣也无法及时派人稳固情势,从而让大长公主计谋得逞。”
皇帝终于肯正眼瞧御九了:“小九,这一次你立了功,事后朕一定好好嘉奖你。”
“谢谢父皇。”有好处当然要拿,不拿是傻瓜。
“高阳人呢?”
宫沉翊道:“已经御林甲卫被拿下,正在等候皇上发落。”
皇帝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带她来见朕,记住,只带她一个人来即可。”说完,又对御九道:“你先回去吧,朕之前错怪了你,改日定然好好补偿。”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皇帝在刻意避开她,为什么要避开她?答案恐怕在长公主身上。
御九没有多问,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皇帝回到内殿,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比起之前的慌张冷漠,此刻他脸上写着的,是一种痛惜内疚,和讽刺倨傲交织的情绪。
沉重的殿门被打开,衣着整洁却看着无比狼狈的长公主被带了进来。
皇帝看着她,一开口,便问:“高阳,你还在恨朕?”
长公主像是看不见他一样,目光穿过他,落在不知名的虚空,“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原本应该是我。”
什么意思?趴在房檐上偷听壁角的御九,眼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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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衣锦添香 第112章 为自己而活
皇帝叹息一声,话语虽然温和,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轻视:“高阳,你别傻了,就算当初朕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你也坐不长久。”
长公主冷笑,“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如此无耻!当初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岂能轮到你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
皇帝脸上闪过感慨与厌恶并存的神色:“高阳,朕承认,你的确替朕做了很多,但朕也没有亏待你。”
话音刚落,长公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没有亏待我?没有亏待我!好一句没有亏待我!当年是谁,为了皇位,把我像货物一样卖出去,我可是堂堂的纪邺长公主,可当我在男人身边曲意承欢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妓女!”
皇帝皱眉:“高阳,当年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朕这么做,也是为了皇家着想。”
长公主笑得越发欢畅了,笑声尖利,直冲云霄:“你不要再假惺惺了,当年你为什么那么做,你心里很清楚!父皇和诸位兄长的死,不也是因为你吗?是你,出卖了我们,出面了整个皇家,如果不是你将刺客放进皇宫,他们怎么会死?”
皇帝搁在扶手上的手青筋毕露,平缓的眼神,也骤然阴冷下来:“高阳,注意你的言行。”
长公主仿若未觉,吃吃的笑着:“我是父皇最疼爱,最器重的高阳公主,父皇曾告诉我,再过几年,若诸皇子中,仍是无人有能力胜任皇位,他就破例一回,立我为皇太女……父皇对我说的这些,原本不该有人听到,但那日,藏在窗外花架之下的人,不就是你吗?”
皇帝没有说话,良久后,才低声道:“高阳,父皇和诸兄长的死,是个意外。”
长公主迷离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事到如今,你还说这样的话!当年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是无辜的,可你……你竟然……”她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冷极了,脸色瞬间苍白如雪:“我拼死救你一命,你却用无边无际的绝望来回报我?靠着我出卖肉体,来换取你的高高在上,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而是父皇,是三皇兄!”说着,她捂着脸哭泣起来。
皇帝看着她,脸上的冷厉,渐渐收敛,换上平和的语气,“高阳,朕把整个云洲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不满足,我怎么会满足!”长公主失控大叫:“我要的,是这个天下,是深埋了二十年的公道!可惜,可惜……最终,我还是败了。”
皇帝摆出大度的模样,抚慰道:“高阳,无论如何,你都是朕的亲姐姐,就算犯下这样的大错,朕也会饶你一命,饶晋南伯一命。”
长公主放下手,冷冷道:“你明知,我最厌憎的,就是晋南伯,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