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轻笑一声,放下茶杯,“本宫此行的目的,想来大师已经知道了。”
持戒为陈恪的空杯续上茶汤,“可观一二。”
“何解?”陈恪一语双关,一问持戒如何看出他中毒,二问如何解毒。
持戒却只答了一个字:“难……”
“难?”
持戒露出迟疑的神情,示意陈恪伸手,为陈恪切脉。
“如何?”
持戒收回手,眉目空洞,怜悯之意又似冷漠无情。“恕贫僧无能为力,此乃金铃花之毒,此花生于西域沙漠深处,毒性发生缓慢,中毒者一年后渐渐衰弱,待病衰之势显现,半年内必亡,浑身无力,枯竭而死。”
陈恪想起了他重生前的状况,脸色越来越沉。
“中毒之人的后背上会出现一个红点,红点随着毒性的深入会慢慢变大变深,犹如红斑,再如血印,故而金铃花亦被称为「红色魔物」。”
“不得解?”陈恪神色发冷,周身的威压慑人,他想到死过的那一次经历,只觉得遍体生凉。
“金铃花以花为毒,以根为药,根尖可解其毒。”
陈恪明白持戒的意思了,西域沙漠中能生长的东西都不容易寻,而长成之物的根皆深入地底,以根尖为药,怕是要掘地三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本宫着人去寻便是。”陈恪淡淡道。
持戒却说:“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来惭愧,本宫尚不知毒为何人所下。”
持戒皱起眉,伸手指了指天。
陈恪摇摇头:“没有证据。”
放下手,持戒轻轻叹了口气,“当年大皇子去的时候,慧心正在这,他想把王爷您接回相国寺,可是持律说,「龙生于深渊,便该长于深渊」,您是知道慧心素来听持律的,便没在当时帮您……”
持律是雾山寺的方丈,通晓古今,慧心大师对他很是尊重,凡事会请教持律的意见,这点陈恪是知道的,但大皇子的那桩旧事,陈恪并不想提。
“不管怎么说,已经过去了。”陈恪啜口茶,复说道:“慧心师父能在雾山圆寂,想必他是万般开心的。”
持戒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总往雾山来,没有一点儿相国寺方丈的样子。”
陈恪跟着弯弯嘴角,问道:“持律大师可在寺中?”
“云游去了,未知归期。”
“倒是自在。”
“您现在也是自在。”
陈恪闻言,无奈摇头,“天下之内,不得自在。”
两人静坐无言,片刻后陈恪便打算告辞,留园里还有个「小麻烦」在等他呢,半天不见,不知徐清风是否会着急想念。
“本意会见持律方丈,既不在山上,便也算了。明日再来叨扰。”陈恪站起身来,却见持戒拿出一封信递过来。
“这是持律要贫僧代为转交给王爷的。”
“持律方丈?”陈恪略感吃惊,慧心口中奉为神人的这位持律大师,陈恪其实从未见过。打开信,里头确是四个字:有缘再见。
陈恪并不遮掩,把信给持戒看,持戒也只是摇摇头,不解其意。
有缘再见,便是缘分到了,再见一面。这字面释义不难,但陈恪想不到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大师。
或许是数年前在相国寺的时候?陈恪若有所思,收了信出了晴雪堂,下山去了。
看着陈恪的背影渐渐远去,持戒默默唱了句法号,又闭上了眼睛。
下山的路上,陈恪命关鸿丰着人去寻金玲花的根。
关鸿丰一怔,金玲花为稀世奇物,其花有毒,唯根可解,王爷寻这东西做什么?想到陈恪最近的反常和行动,关鸿丰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
“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关鸿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陈恪突然想起死之前的关鸿丰也是这般自责。虚扶起关鸿丰,陈恪淡淡道:“无碍……”
对待关鸿丰,陈恪从未把他当成奴才,关鸿丰年长陈恪五岁,两人与其说是主仆,其实亦兄亦友。
八年前关鸿丰突然出现,陈恪小心提防,但八年来关鸿丰忠心耿耿的表现,早已打消了陈恪的疑虑。
“本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便自在去吧,江湖那么大。”陈恪想到关鸿丰被划坏的双眼,不禁脱口道。
“王爷?”关鸿丰不解,如今新皇刚刚继位,所有人都知道仁王心性冰冷,不与人来往,与其他皇子的关系一般,与新皇的关系却更是疏远,而今宫里只剩一位病恹恹的六皇子,新皇怕是对仁王多有忌惮。宣武帝驾崩,仁王却立刻离京,谁人不想入非非?
“属下既已跟从王爷,定护王爷周全。”关鸿丰认真道。
陈恪看着关鸿丰,并没有回答。重生之后陈恪的记忆突然都变得清晰,数年前的事情也可以清晰地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