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所有死去的人,都会变成鸟吗?”
一间可以看见庭院美景的不大的房间里坐着三个小少年,和一个成年男人。
梦的场景起初很模糊,慢慢地,徐清风便看见了小小的自己,可是旁人的脸却依旧模糊。
“怎么会变成鸟呢。”旁边的小少年大声反驳徐清风,可是徐清风不理他,只是看着成年男人,固执而认真地又问了一遍:“爹爹,死去了会变成鸟吗?”
男人摸摸徐清风的脑袋,手掌厚实有力,掌心的温暖好像能透到心底,徐清风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从心底到鼻根到眼眶,溢满了酸酸的情绪,可是小小的徐清风只是认真地看着父亲,男人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你觉得会吗?”
小徐清风犹豫了下,摇摇头:“爹爹,风儿不知道。”
“爹爹也不知道啊。”男人笑了笑,拍了拍其他两个少年的肩膀,“人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有死过了才知道。没有体会过,便不能乱说……”
“如果变成鸟,我也会去填海吗?”小徐清风总有很多稀奇的问题,“可是日日夜夜飞啊飞,多辛苦啊,精卫不能不填海吗?”
“这个故事就是因为精卫努力去做不可能的事才让人感动啊。”
小徐清风似懂非懂,男人笑着问他:“怎么风儿,不想成为像精卫一样的人吗?”
“精卫才不是人呢。”小徐清风嘟囔了一句,随即回答父亲:“风儿不愿意,死了原来这么辛苦,风儿不要死。”
男人笑了起来,扭头对桌边一直静坐的温婉女子笑道「童言无忌」。
后来的徐清风长大了,也知道了什么是「死亡」,知道死后不会变成那只溺死的鸟,穿过重重山峦去填那填不满的海,只是徐清风也不曾能知道,死后原来是一片大雾白茫茫。
所有的庭院香花、天伦之乐都散去,徐清风站在一片白雾中,周身是烫人的暖意,好似上一刻还在熊熊烈火中。
什么是梦,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徐清风早就分不清楚了,或许也就是因为总是这样,才会陷入混沌不得挣脱。
下意识地在雾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头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直迷茫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徐清风跑了起来,不停地往前追赶,起初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得发慌,后来怎么追都追不上,徐清风不由自主地想呼喊。
雾里的世界好像是无声的,不论徐清风如何竭尽全力张开嘴,都听不见任何声音。
“徐清风!徐三!”陈恪焦急地呼喊,“醒醒!”
全公公夜里发现徐清风似乎陷入了噩梦,等了一会儿、安抚了一会儿都不见效,甚至也不见徐清风转醒,便去唤陈恪。陈恪向来浅眠,全公公一说,他便醒了。
轻轻晃徐清风的手臂,徐清风迟迟不醒让陈恪心中焦虑。
“呼。”像上了岸的鱼不能呼吸,徐清风一个挺身坐起,从梦中醒了过来。
陈恪试探着抚摸他的后背,摸到一手冷汗。昏暗中陈恪看不清徐清风的表情,只感觉到陈恪的目光,听到他清晰地唤他:“王爷……”
第21章 雾山行(4)
二十一、雾山行(4)
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徐清风轻柔的呼唤却震得陈恪心里一颤。
这是陈恪第一次听徐清风唤他王爷,甚至在那颤抖的两个字里听见了不安、担忧,听见了对他的依赖和追寻。陈恪一时反应不及,低声应了一句:“嗯,在。”
可是徐清风没能接着回应陈恪的期待,全公公举着烛火靠近时,陈恪对上的还是徐清风迷茫的眼神。
“徐清风……”陈恪迟疑了,试探地唤了一声,半晌徐清风的眼珠动了动,目光不再呆滞,渐渐落到陈恪脸上,嘴巴一撇,委屈地看着陈恪,眼泪在他眼眶里转着,好似要汹涌而出。
陈恪说不清是失望多些还是心安多些,低头无言,徐清风却扑进陈恪怀里,陈恪能感受到前胸的衣服被泪水浸湿,以及徐清风微微颤抖的身体。
轻轻搂住徐清风,陈恪拍拍他的后背,放柔了声音问他:“怎么了?”
全公公见状便默默退了下去。
屋内点了四只烛火,驱散了黑暗,徐清风抬起头来,双手紧紧地抓住陈恪的衣服,暖色的烛光落在他遍布泪痕的脸上,眼底水光潋滟,抖着声音好像在控诉:“你,一直走……”
说着徐清风还不时抽泣,“一直走,不等我,我叫你,你还是,走……”
这大概就是噩梦的内容了,陈恪松口气,还是有些遗憾那声清晰干脆的呼唤,他还以为,徐清风的心智突然恢复了。
“本宫就在这里,没有走。”替徐清风擦去眼泪,安抚了几句徐清风便冷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抓着陈恪的衣服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