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的命还重要。”一归漠然又添了句,“只有他好好的,我才有活下去的必要。”
其实之于一归来说,白慕是他在这个世上除了尹舒之外最相信的人,正因如此,他才愿意将这些最内心深处的话告诉白慕。
而这一切是因为白慕的父亲白泽兴是当初跟着一归来漠北的人。
当时的白泽兴是宫里的太医,但是因为自己身子骨不大好,已经很久都不太接手治病的事情了,只给其他太医出出主意,偶尔会帮忙看看方子。
一年冬天,大皇子梁呈俞染了严重风寒,但当时其他太医有的忙着给贵妃磨制珍珠粉,还有的要赶去给皇帝问安,根本无人顾忌梁呈俞的事情。
见实在无人去问诊,白泽兴只好自己出面,大冷的天气踏着白雪去了大皇子宫中。
去的时候他见着大皇子宫中的几个宫女都快要急哭了,梁呈俞高烧三日不退,已经在说胡话了。
白泽兴顾不得自己烤火取暖,走到榻边,看见梁呈俞紧闭着眼睛,正在用微弱的声音叫着“母后”。
之前宫中盛传这个皇子实乃爹不亲娘不爱,空落这个皇子之名,其实命比寻常条件好些的大户人家都不如。
白泽兴自己也有儿子,属于老年得子,宠得不行,看着梁呈俞这个样子顿时大动恻隐之心,不光在大皇子宫中亲自监督抓药熬药,甚至怕他病情恶化,干脆在他那里住了几天,直到大皇子好得差不多了,才放下心来,准备搬回自己家去。
梁呈俞深知自己能逃此劫纯粹是因为遇上了贵人,等能下床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在白泽兴面前跪了下来:“白太医,多谢您救命之恩!”
白泽兴一生救死扶伤,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只是这一次,看着堂堂大皇子跪在自己面前磕头,一时只觉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后来梁呈俞宫中不论得了什么都要去给白泽兴府上送上一份,有时还会专门去太医院看他。
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
其实白泽兴除了有一手过人的医术,而且还对熏香十分有研究,之前他身体康健的时候,宫里的娘娘们都最爱用他做的熏香。
也就是从白泽兴那里,梁呈俞学会了调制熏香。
当皇帝下令要将梁呈俞送往西域的之后,梁呈俞去向白泽兴辞行,本意是说以后不能再来太医院瞧他了,让他务必保重身体,等着自己回来,未曾想当下白泽兴就表示要和梁呈俞同去西域。
“我这老身子骨不中用了,留在这宫里也是个老不死的,明日我就去向皇帝请命,让他准了我和你同去!”
梁呈俞急道:“使不得白太医,您身子骨不好,这里距离西域路途遥远,您不能如此颠簸,况且您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我向您保证,以后有机会就回来看您!”
“大皇子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这就回去和妻子收拾行装,到时一同上路!”
就这样,白泽兴带着妻子和当时只有四岁的白慕一起,陪同梁呈俞一起到了漠北。
到了漠北之后,白泽兴就用积蓄开了一家医馆,起名为“慕风”,也开始慢慢教授白慕各种医术。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漠北之战后没有两年,白泽兴就因为沉疴难医,撒手人寰了,妻子一个人支持着慕风医馆,将年幼的白慕拉扯长大。
漠北之战的十三年后,一归重生成了普光山佛修,找机会去了慕风医馆,却得知白泽兴已经溘然长逝,而如今的医馆由白慕接手。
于是一归称自己是白泽兴的旧识,当下拿出了五千两银票出来交给白慕:“这是你父亲之前留在我那里的。”
别说是白慕,就连白夫人也从来没听说过自己的丈夫有过一位当佛修的旧识,只是这位叫一归的佛修却能将白泽兴的很多细节说得非常详细,包括最爱调制的熏香,为何会来漠北,以及当时如何因为白慕的名字才给这间医馆取名为“慕风”——
“一代贤辅,式慕风烈”。
于是白夫人和白慕也就信了一归的话,收了银票。在一归的帮助下,慕风堂很快发展壮大,成了一家相当有规模的医馆,在漠北当地颇有名望。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白慕自认为对于一归这个朋友也算了解,平日里见他独来独往惯了,可还是没想到他竟会对一个在大漠里萍水相逢的人用情如此至深。
“你想好了吗?”白慕用极轻的声音问一归。
“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
烛火轻动,惹得人影也跟着变得斑驳错落起来。一归看着榻上仍昏迷不醒的人,用极为深沉又坚决的声音说:“赌他是那个和我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