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陈氏最恨的便是燕辙远,可惜恶无恶报,老天无眼,居然让燕辙远这般虚伪的人快活到了现在!
燕沅听得此言,几乎站不稳。
原来……原来她只不过是陈氏用来报复燕辙远的工具罢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客栈的,只觉整个人脑中恍恍惚惚,来往的人群,四周的喧嚣,都变得格外不真实。
她站在客栈门口,直到凉风吹过,冻得她一个哆嗦,人才依稀清醒了几分。
她抬眸望着那片星辰灿烂的天空,心底却一片茫然。
从前,想着陈氏,燕沅总存着几分虚妄的幻想。
可如今,知晓自己不是陈氏和燕辙远的孩子后,她忽觉无所适从,天大地大,她的亲人究竟在哪儿呢?
夏儿赶回来时,便见燕沅站在那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姑娘,姑娘。”夏儿连唤了她几声,慌忙将她拉进了客栈里头,“外头凉,您怎能一直站着,怕是要着风寒的。”
见她眉目低垂,神色寂寥,夏儿疑惑地蹙了蹙眉,“姑娘不是去见您娘亲了吗?如何了?”
燕沅低垂着头,到底不想将此事同夏儿讲,她知晓她可怜,可夏儿何尝不是如此,自幼失了父母,被卖身为婢,一辈子过得坎坷,她只强笑了一下,缓缓道:“挺好的,我娘与我说了些窝心的话,许久未见,不免有些伤感。”
“那便好。”夏儿打开手中的纸包,从中取出一双绣花鞋来,“衣裳奴婢实在买不着,只买着了鞋,姑娘便将就将就吧。”
“无妨。”燕沅垂眸看了眼自己快被风干的裙角,“左右也用不着了。”
夏儿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替燕沅换了鞋袜。两人再次回到灯会上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
燕沅来到与季渊分别的地方,可举目四眺,却并未瞧见他的踪影。
“姑娘,陛……老爷是回去了吗?”夏儿问道。
回去了吗?他是等了太久没耐性,将她丢在这儿了?
燕沅看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灯会,倏然有些恍惚,心底蓦然升起一个念头。
若是此时趁着人多逃跑,他是不是很难再寻到她了?
这念头尚在脑海中徘徊,燕沅就已不自觉牵住夏儿的手,挤着人群,疾步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而去,然才走了几步,却骤然怔愣在那里。
人群川流不息的桥上,正站着一人,负手而立,抿唇含笑,远远地望着她。
燕沅只觉背脊攀上一阵寒意,停下步子,牵着夏儿的手也缓缓松开来。
她眼前着那人一步步从容地走下桥,在她面前站定,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燕沅抿了抿,强迫自己抬首直视着他:“臣……妾身见您不在原地,正急切地四处寻您呢……”
季渊看着她那双丝毫不懂得撒谎的眼睛,微微挑眉,“哦?我还以为你又要逃了?”
”您玩笑了,妾身怎会逃呢?”
她不但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也不知能逃到哪儿去……
季渊只轻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装束。
“衣裳怎没换?”
还不待燕沅开口回答,夏儿先道:“回老爷的话,这大晚上的,衣裳难买,故而奴婢只给主子买来了一双鞋。”
季渊垂眸瞥了眼她脚上那双做工粗糙的绣花鞋,淡淡道:“今日不早,该回去了。”
“是。”燕沅垂眸乖顺地答。
一路跟在季渊后头到了灯会的出口,便见云蕊已在马车旁等了。
燕沅恭敬地候着,只等季渊先上了车她再上去,然等了片刻,却觉身子一轻,竟被季渊一把抱上了马车。
她钻进车厢,回首看向季渊,却见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那儿,不由得面露疑惑。
许是看出她所想,季渊解释道:“朕不坐这辆马车,你先回去吧。”
燕沅往四下望了一眼,倒是还有几辆马车停着。
也是,他来时也并非与她同乘,回去也没有一定要和她一起的道理。
他不在她倒更清净些。
燕沅冲季渊微微低身,颔首道:“多谢陛下,那臣妾便先行一步了。”
车帘缓缓放下后,季渊与云蕊交换了一个眼神,云蕊点了点头,跟随着马车远去。
直到马车的踪影再也看不见了,季渊身侧才忽而多了一人,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都听到了吗?”他问道。
“是,陛下。”仲七抬眸看向季渊,“属下都听见了。”
*
此时,客栈中。
陈氏正在安抚熟睡的孩子,向燕沅说出这个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后,她压在心底的这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偿清了一部分的罪孽,想必她的阿重定能重新慢慢好起来。
天色不早,陈氏正准备睡下,就听两声“咚咚”的敲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