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戴着口罩裹着头巾,仍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言不发,凑近梅林,先是查看了他的伤口情况和身体状况,然后掐着梅林的下巴迫使他转向前方,闷声问道:“马桶在那个隔间里,看见那个塑料门了吗?”
梅林此时已经能够睁开眼,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原来是一间地下室——此判断基于整个房间的大小、布局、堆砌杂物的种类就和自己小时候长大的老家房子差不多。就连灯的开关在室外这一点都完全符合。
“我给你打完针后你自己去解手。”大个子说完就开始打开药箱。
“针?什么针?”
“你昨晚睡得还不错吧,就是这一针的效果,算是镇静剂一类的。”
“我不需要镇静。”梅林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需要水和食物。”
“会有的,但这部分不归我管。”
话音未落,梅林双眉一蹙,手臂上传来短暂的刺痛。
紧接着,大个子解了梅林脚上的绑缚,又用钥匙解了他的手铐,梅林的两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因为饥饿和劳累,梅林感到头昏眼花,但手脚重获自由的感觉还是让他心中稍有宽慰。
“想撒尿的话动作就得快点。你还有两分钟。”大个子在梅林身后说道。
梅林揉搓手腕,勉强迈出两步,想要回头看看这个大个子,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针筒里不知是什么药物,他只觉得自己正迅速进入头重脚轻、视线模糊的状态,他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跌跌撞撞地走向隔间。
当他稀里糊涂地对着重影的马桶解决完生理问题,再次扶墙出来时,便看到了房间里有又多了几重影子。
“你们……为什么……”他倚在墙上,揉着疲惫的眼睛,极力抵抗着席卷而来的困倦,当自己的声音越来越远时,他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昏迷的亚瑟已经被圣安医院的专业医疗团队强行打包转院了,跟着忙进忙出并且签下“后果自负”承诺书的乌瑟也总算心定了。
这会儿的卡美洛城阳光初绽,窗外的城市一如既往地进入了逐渐繁忙的苏醒时刻。
亚瑟在全城设备最好的病房内均匀吐吸,下一轮检查要在两个小时后进行;助理尼玫去机场接盖伊斯了;莫嘉娜回去换衣服了,她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安排;阿古温守了警局一夜也没要到任何监控视频,因为那几条街上根本没有交通监管摄像头。这让乌瑟的心中对当下执政者过度实施的“人/权保护政策”颇有微词,但阿古温出手,几乎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他说他会想其他办法。
乌瑟坐在带有按摩功能的真皮沙发椅上,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儿子,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爱怜和担忧,眼中不禁泪光闪动。
这个儿子,与他的母亲一样善良、温和、聪慧、慷慨,他是他母亲生命的延续,是他父亲仍然对这个世界保有热情的源动力。如果“源动力”就此卧床不醒,那他乌瑟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盼头?
但乌瑟很快就逼着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代医学科技如此发达,只要能让亚瑟清醒地活着,他乌瑟什么方法都愿意尝试,哪怕是把自己的头颅换给他。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里面有两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丸。确切说,粉红色的那种是只能缓解症状的药,是盖伊斯当年推荐的纯天然成分药品,奇贵无比,药材稀缺。不过,这家药业公司数年前遭到莱恩集团的爆发式挤兑,一蹶不振,这款药也就逐渐停产了,盖伊斯也从此与乌瑟心生嫌隙。而另一种纯白色的药就是养女莫嘉娜研制的无忧宝二代,疗效迅速而显著,价格相对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也比较合理,是目前市场上的当红明星产品。
至于价格更加亲民的无忧宝三代,虽然已经投放了一部分专线市场,但偶有爆出的副作用症状让乌瑟不敢掉以轻心,媒体的沟通和招待便是大量投产前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可是,如此重要的会议,继承者亚瑟竟然“临阵脱逃”,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正在胡思乱想中,怀中手机震动了一下,乌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阿古温发来的:“我在去圣安医院的路上,您先看下这个视频吧,是从那家被撞坏的咖啡店里要来的。”
乌瑟匆忙取出药盒里最后一粒粉红色的药丸,就着半杯水一口咽下,然后戴上眼镜,把声音键按到较低后打开了视频。
下午一点五十分,依旧精神不佳的莫嘉娜来到圣安医院顶楼亚瑟所在的病房,推开房门前,她定了定神,轻轻推门而入。一个伫立窗前的肃杀背影一动不动,好似对她的进门毫不关注,但实际上,乌瑟已经在玻璃窗的倒影里看到了换了西装裙的莫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