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是谁?他和金春秋曾是善德女王的左右臂膀,金春秋主攻外交,他主管兵权,到后来在挺身镇压叛乱的时候,他更是居第一功,兵权尽在他手。金春秋后来担任新罗王,如今在位的新罗王金法敏就是金春秋之子,所以,从资历和权力上来说,金庾信只要是一跺脚,整个新罗上下都要抖三抖,金政明虽然是太子,但在这样一个传奇人物面前根本没多少分量。
所以,金政明在李贤的愤怒下,也想到了自己的悲惨境遇。似乎在金庾信眼中,他这个太子十分不够格,还不如金明嘉更有用,就比如这一次的事情本和他无关,为何要他这个太子出面?
“殿下息怒,拐带殿下妻室的事,这个……这个新罗上下确不知情,兴许是小妹明嘉自作主张……”金政明眼珠子一转就把自己的妹妹倒手卖了,事实上,对于这个太过聪明的妹妹,他并没有太多好感,如今听说她闯祸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此事父王还不清楚,但上将军知道后大为震怒……”
金政明这话还没说完,就给李贤一口打断:“政明太子,你可是未来的新罗王,怎么一口一个上将军?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臣大欺主,似金庾信这样的军方元老,若是想取你父子而代之,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金政明却给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回答:“我又不稀罕这个太子,若是别人喜欢,尽可取去就是。”
李贤原本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个纨绔,此时听他这么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政明太子,这太子不当确实不打紧,可若是不当太子,你这荣华富贵还有命享受么?我听说当初善德女王的时候曾经有过兵变,你认为那时候若是叛军得逞,女王会不会没命?”
金政明虽说迟钝了些,但还不是完完全全的傻瓜,闻言立刻皱紧眉头考虑了起来。而李贤也觉得不可威逼过紧,便亲自笑呵呵地送了他出去。等到他重新回到房间中时,他就看见高德笙正在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他。
“你真是好口才。”
李贤嘿嘿一笑,慢悠悠上前在高德笙的酥胸上捏了一把:“我就算真的好口才,也及不上你的演戏功夫。就算金政明再聪明,大约也猜不到,我身后妩媚妖娆的侍姬,就曾经是别人想要塞给他的太子妃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长安城中无大事
先头是李敬业先走了,紧跟着是屈突仲翔去了西域“从军”,然后又是李贤带走了长安城中的混世霸王程伯虎,薛丁山也走了,于是乎,大唐长安城中呈现出一种太平盛世的景观,因为争风吃醋闹出来的打架斗殴事件直线下降,分管治安的几个县尉只要一碰头必定是唏嘘不已,至于雍州廨的几个属官虽说没了主心骨,但由于雍王府长史裴炎又升官了,因此他们并不愁没有靠山。
辽东大捷,平壤城攻克,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大帝竟是难以克制地泪流满面,不知是为太宗皇帝复仇成功,还是因为自己终于超越了乃父李世民,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这个目标又跨进了一步。总而言之,这人虽然还没有回来,但献俘的安排却要准备好,此外,他最迫切想去的地方还是太庙,为的就是告慰列祖列宗。
虽然武后如今已经是实质上的掌权人物,甚至可以在封禅泰山的时候打破成规代表命妇献祭,但太庙这地方她却不好轻易进去,于是免不了关照王福顺好好照应之类的话。半个月前郭行真敬献了第一丸丹药,结果李治服用之后感觉非常好。这一日站在太庙之前,他甚至生出了自己当时站在泰山顶上俯瞰大地的感觉。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本能地把当日封禅泰山时李贤吟的那两句搬了出来,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的表情,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在旁边的王福顺觑着这般光景,心中也很欣喜,忍不住便凑趣道:“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东征西讨无往不利,这文治武功便是秦皇汉武也未必能及。”
这话阿谀奉承得已经过头了,不过,这时候的李治自己也沉浸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思绪之中,竟是破天荒不曾反驳,他的脑子里甚至在转动着自己日后该定什么谥号的念头,半点也不嫌晦气。
进了太庙祭了历代先祖,他便最终来到了太宗皇帝的像前,拜礼之后就开始默默祷祝,可不一会儿就开始走了神。他是嫡子中的老幺,从小压根没想着能当太子,所以日子过得很舒心很快乐,可等到当上了太子,他方才知道有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老爹会有怎样的影响。虽说长孙无忌从来没有拿他去和太宗皇帝比,但坐在皇帝这个位子上,雄心壮志他还是有的。
于是,他便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父皇,高句丽如今已经平定,我终于完成了你和炀帝都不曾达成的愿望!不但如此,媚娘给我生了两个争气的儿子。”虽说武后曾经是太宗皇帝的御侍,但对于自己立了父亲的女人当皇后,李治并没有多少不好意思,“太子固然是贤孝仁德,堪为储君典范;雍王也同样是注重孝悌,深知为我分忧,他们必不会像大哥和四哥那样骨肉相残!”
这太庙不是谁都能进的,王福顺也只能在外等候,所以李大帝自不虞这话有人听去,竟是越说越自豪:“辽东平定,西北吐蕃臣服,安西四镇如今更是俯首贴耳,波斯虽为大食所占,但有朝一日,朕也会出兵助卑路斯回归故土!”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称呼已经从我变成了朕,声音也从自豪变成了自信,由自信变成了自负。接下来,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历数自己即位以来的种种功绩,顺便也自责了一下不该对舅舅的家族采取那样激烈的手段,不过也提到已经让长孙延回朝,并准备归还长孙家赵国公的爵位。
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历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长吁一口气,停止了话头,但心中照旧是汹涌澎湃,恨不得明日大军就押送高句丽王族回来,他可以在昭陵面前献祭。带着这略微的遗憾,他慢悠悠地出了门,也不看等得十万分焦急的王福顺等人,径直走到了台阶前,深深呼吸了一口仍旧寒冷的空气。
“陛下……”
“回蓬莱殿。”言简意赅地吐出四个字,李治便负手站在那里发呆。等到王福顺跑回来说一切就绪,他却忽然又吩咐道,“你去找替皇后编写臣轨的那几个编撰和学士来,就说朕有事情要和他们说,对了,到政事堂把上官仪,到东宫把太子也一起请来。”
王福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一抬头见李治满脸肃重,他不敢怠慢只好照办,少不得亲自跑这么一趟。跑到地头找到人,包括刘祎之在内,所有的人都傻了——虽说他们名义上是编撰书的,但实质上全都是武皇后的智囊班子,这武后下发的诏令,十条有八条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如今皇帝忽然把他们全都召集过去,这是要干什么?
奈何君命如山不可违背,虽说极度不解和惶恐,一群人还是只得去了。去归去,派个人给武皇后报信那也是应有之义,所以,几乎在他们抵达蓬莱殿的时候,武后也得到了消息。这下子,聪明绝顶手腕高明的武皇后也诧异了,出于谨慎考虑,她便稍稍装扮了一下,带着阿芊直奔蓬莱殿,就在门口,她正好撞上了刚到的上官仪和李弘。
上官仪虽说早就没了往昔的雄心壮志,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和武后相处得融洽,事实上,他始终在竭力避免有和武后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这时候打招呼过后就赶紧溜进了蓬莱殿。武后也知道在这个老家伙口中打听不到什么东西,自然把矛头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面对母亲的疑问,李弘老老实实地一摊手道:“儿臣也不知道父皇相召有何要事。”
对于这样的回答,武后并不满意,不过想想自己已经来了,索性就跟着进去。当看到济济一堂的“自己人”时,她微微有些色变,随即便一脸若无其事地上前,道是自己听说李治去过太庙之后便召见了这么多人,唯恐有事所以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