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晗低头不语,她确实不知道会有这么难,让她难受的是,不知道当初的哭包会有这么难。
“我生安歌那段还要我重复一遍吗?”韩裴芸看见顾景晗的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紧了又紧,别开脸狠狠心说下去,“网上都说生孩子是最高级别的疼痛,那是超出断骨抽筋的痛,我体验过,没有半分夸张,而能顺产算是万幸,万一不能,你以为剖腹产就是麻药一打万事大吉了?术后护士半小时过来压一次肚子,能痛得死去活来,刀口才缝上的第二天就逼着你下地走路,你知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感觉?”韩裴芸说了一堆,缓了口气,心尖颤着说道,“羊水栓塞、妊娠高血压、胎盘前置……一个万一,人就没了。”
她背对着顾景晗,克制着情绪,咬着嘴唇重复深呼吸,才不让眼泪又一次落下来。
一下子想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时隔多年居然会觉出比当时更甚的委屈。
“我连打你手心都舍不得。”韩裴芸说到这里还是落泪了,小声嗔怪道,“怎么舍得你去受这种罪啊?”
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拉住,韩裴芸顺着那只手看向对方的脸,顾景晗的脸色煞白着,眼镜后的一双眼睛泛着红色。
韩裴芸望着她的眼睛:“我不就差点……”
“不会的。”顾景晗挡住她即将说出口的那个“死”字。
她难过,不是因为韩裴芸说的那么多种可能出现的意外,而是曾经自己心爱的那个人身陷囹圄,而自己却无法提前出现,陪在她的身边。
“你体质那么差,经常头疼脑热的,吃饭不规律又不健康,平时也不运动,再说我生安歌那会儿才二十几岁,你过了年都三十四了。”韩裴芸越说越焦虑,抽出纸巾擤了把鼻涕,“你说说你,一把骨头架子,剥了皮就是个行走的骷髅,风一吹就散了,就这样怎么经得起折腾?”
顾景晗困惑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哭包说的是自己吗?她有瘦骨嶙峋到这个程度?
想着缓和下气氛,揶揄道:“我经不经得起折腾……你不是知道吗?”
韩裴芸愣了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不知道自己才不多会儿就岔气了吗?”
“那个……”顾景晗宁可自己没提这茬,努力想要说服,“你看人那么多人生孩子也没什么事儿啊……”
“那么多人?顾景晗你真说得出口啊,侥幸心理可要不得啊,百分之一也好,千分之一也罢,万一你就是那个一呢?”
被再次打断的顾景晗哽住,她是一没错,但不是哭包说的那个一。
和韩裴芸四目相对,顾景晗下意识就有了答案:“我愿意做你的零。”
韩裴芸一愣,一副愤愤的模样:“嘁。”
顾景晗态度温和地和她讨论:“你想你怀安歌的那会儿,要是有我陪着你,还会觉得那些事很痛苦吗?不该是我们同舟同济、生死与共后的一段美好回忆吗?所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你说那些也没什么好怕的啊?”
韩裴芸直接泼了一盆冷水上去:“你想想我躺手术台上快死了,你站在外面无能为力,你怕不怕?”
顾景晗的笑容垮了,一时无言。
她怎么可能不怕?分明是怕极了。
韩裴芸瞥了眼傻站着的顾景晗,这呆子除了让自己操心还能干吗?牵着顾景晗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她身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
“我不是生气,我是害怕,是心疼……”韩裴芸说完,缩起手脚蜷成一团,脑袋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顾景晗鼻尖一酸,揉了揉,把情绪压制住,打趣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不禁风?”
韩裴芸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恨她一副雷打不动的态度。
顾景晗捂着肋间哎呦了声:“说真的,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出了意外无非是吃苦多一些,哪至于送命呢?”
“嘁。”韩裴芸又嘁了声,这人没救了。
顾景晗知道了问题来由,那么就好解决了,跟哭包讲事实说道理就好:“黄体酮可以打长效的,一周一次就好,推药是有点疼,但不至于全是针眼。我没有凝血问题,不用打肝素,另外,我至今没感到任何不适,有时候都忘了我现在是个孕妇。”
“孩子出生了给每个孩子配备两名育婴师,不用愁带不过来,我新买的那套别墅房间够住,到时候再买台保姆车,我们一家子出行也方便。”
“保姆车?你确定坐得下?索性买辆小巴车多好?”
韩裴芸眼神哀怨地盯着她,顾景晗觉得好笑,用手掌把她的眼睛盖上了,再次掀开的时候,眼神哀怨依旧。
顾景晗哈哈打趣:“你这样好像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