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一次,她不想活得像个笑话。
门外一阵嘈杂,下一秒,迟淼推门走进,看见她的脸有一瞬间的惊愕。男人身旁的熟悉女人也是被她这个程咬金给意外到了。
纪音曾对那个女人嗤之以鼻,可现在除了释然之外,她多了一份敬佩。
她从容地站起身微笑,伸出手。
“你好,Chalmers。”
*
纪音的突然出现让周子琴隐隐不安。
在完成工作后,她旁敲侧击问了接待,却也只得到了一个那二人早不欢而散的情报。
虽然心头奇怪,可她还是没有多问。
就在周子琴走出公司准备回公寓时,没想到迎面就遇上了正在等人的纪音。
她依旧很喜欢白色。
贝雷帽、长靴、外套、连衣裙,全都是不同色调的白。好像这种颜色天生就是为她臣服的。
周子琴礼貌性地打招呼,“纪小姐。”
纪音眼睛亮了亮,似乎等的就是她。
“周小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晚饭。”说着,她又急忙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感谢你当初骂醒我。”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是空洞的。
“吃饭就免了吧,我也没有做什么。见到你很高兴,我先走了。”
周子琴客气地拒绝,正准备离开时,纪音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子琴回头时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很冒犯,立马讪讪地放开手。
“抱歉。”她声音颤抖着,“抱歉。”
周子琴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纪音像是终于找到一块可以倾泄的净土。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太没用了,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她捂住脸,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让人不明白的话。
无奈,周子琴拍了拍她的肩,看了一眼来往的人,终究是心软。
“你先冷静一下吧。我们去对面那家餐厅聊。”
*
收拾好情绪的纪音眼睛仍是通红,她垂下眼睛,像一只委屈的兔子。
难怪说美人误君王,要是人稍微没点定力,可能会真的为了美色放弃一切底线。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周子琴拿着菜单。
“我身体状态不好,吃些清淡的就行。”她脆弱得像个玻璃摆件。
周子琴随意勾选了些菜品,等服务生离开后才单刀直入。
“说吧,你为什么找我。”
纪音双手相握,指节用力到泛白,深吸几次之后才终于平复好心情。
“是为了迟煜,是为了赎罪。”她望着对面的周子琴,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听到这个名字,子琴的心跳漏了一拍,可却不露声色地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小姐,你应该也知道英国政改的事吧?”
“嗯,Chalmers为这事忙得够呛。”
说完,她突然有了一团迷雾般的清明,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其实今年之前,英国就已经开始进行小范围改革。迟煜那几年过得很不好。”
纪音努力克制自己的崩溃。
“就在前些天,为了避免破产清算的巨额损失,他公司被收购了。”她深吸一口气,“他被调配到的部门主管小心眼,以前作为对手就看不惯他,现在更是变着花样针对。薪水低也就算了,每天还要帮忙完成别人的工作,熬夜到昏迷还不能去医院,只是因为负担不起医疗费。但他不能离职,伦敦近年的失业率太高了,他没有办法承担辞职的风险……”
周子琴脑海中猛然闪回一些微小的细节,那些她被感情席卷后无法冷静客观看待的细碎,在面前铺展开来。像是在90年代看了一场加速的电影,所有桥段再次被唤醒时,似乎多了一份从前未赋予的意义。
她无厘头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图书馆借了一本侦探小说,书上第十章就有人圈出了凶手。她被这样的把戏委屈哭了,只是觉得——无知好幸福。
在被怒火包裹的同时,她却无法把这些灼热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周子琴对迟煜有荒谬的理解与同情,可又恨着他如此自以为是。
“误会”似乎是所有感情致命的弱点。从前的她能够一直站在岸边,看无数人在矛盾与苦痛中分分合合,旁观者的姿态最能明哲保身。可当潮汐将她也吞噬时,她的那些所谓清醒看起来就像是笑话,她的理智还是被融化在了那片海域。
周子琴也质问自己,如果她站在迟煜的位置,她是否仍能有这样的勇气,把所有落魄捧给一个自己在乎的人。
服务员这时端上了菜品,打断了她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纪音才重新开口。
“我建议他到美国发展,我的丈夫可以帮他,可是他拒绝了。”她的语气都绝望了,“我想了很久才到的上海。如果,如果我可以说服Chalmers把属于迟煜的东西还回去,愿意帮他一把,迟煜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