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这光线阴暗的屋子,想挥剑将这里所有东西都劈个稀巴烂,但又恐会吓着她,于是他只能任由心内火烧火燎,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只是出手帮身后那群女子劈下这屋子里所有布帘,令她们裹身遮羞。
沈韶春一个奔走在大都市忙生计的现代人,时常会面临各种崩溃,早已锻炼出一颗只要不死人就还算刚强的心。
加上此时有更惨的女子们与她对比,她们尚且为了求生未顾尊严,压抑痛苦,她又怎么好意思带这个头?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系好腰带,沈韶春借着拢拢头发抹脸的动作,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这才攥着两手湿意,感激地朝对方一笑。
“还好你找到了我,我们,谢谢。”
她一开这个口,旁边已经遮完羞的女子们,都相继跪下朝苏玉舟谢恩。
苏玉舟有些气不顺地轻吐出“不必”二字,就嘱咐一屋子的女人务必一个拉着一个跟着他一道出去。
动身前,他不禁又回头看一眼沈韶春。
未经过太久的思量,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这地方十分邪门儿,出去要经一个大雾的迷宫,你好好抓住跟紧我。”
她表情有些木木的。
应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又瞧见他的动作听到他说话,她才再次调动自己的五官,努力做出一个笑脸来给他看。
她望着他伸出的手,顿了顿才缓缓伸出手来,但也只是伸手拽了他衣袖上的一点布料。
刚拽住,她又轻轻扯了扯,“那她们呢?”
听到对方终于提及她们,女子们争先恐后的发声。
“公子,姑娘,求你们带我们一起出去吧。”
“我们一刻都不想再待在此处,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我想出去,我要出去,就算是死,我也不要死在这鬼地方。”
……
听了一阵女子的吵嚷,苏玉舟拧紧了眉头。
但在察觉到袖子上的又一次征求意见的牵动后,他头也不回道:“随你。”
之后便听她“不用谢,女子就该帮助女子的”话后,又听她同别人转达他先前的嘱咐。
而后,他再度回头,又见她体贴地主动去拉了另一个女子的手。
那模样,仿佛刚才经历那一切不快和痛苦的人并非她本人。
苏玉舟瞅一眼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刺眼,心头也开始发闷。
这闷不知不觉缠绕上他的语声,在他问,“好了没?”时,听在旁人耳朵里,多少有些不耐烦。
好在,他进来时虽同这结界和阵法缠绕了一些时辰,但出去时,他一早留好了生门,一行人出到外面无惊无险。
“出来时,我见迷宫的地上有血,你可是哪里受伤了?”沈韶春在送走那些可怜的女子后,才回身问苏玉舟。
苏玉舟望进她双眼之中,“那些并非我的血。”
不是他的血,那便是那贼人的,沈韶春放下心来,又冲人扯出一个笑容。
“若不想笑,便可不笑。”苏玉舟看一眼这个强挤出来的笑容,只觉心内又烦又闷。
沈韶春愣了愣,捏了下拳头,仍是笑,“我没事的,好在我机智,拖延时间等到你来。”
苏玉舟看一眼她发红的眼眶,也不再多说,自己先抬脚领着人往苏园走。
好安静。
没点几盏灯的街上,行人稀少,且都步履匆匆。
只他二人这样缓步而行,不乏那好奇之人偏头打量,只觉这二人像极了一对儿闹了别扭的小鸳鸯。
走着走着,遇见一醉酒的行人,沈韶春心不在焉,差点被人撞上,好在苏玉舟一把将她拉至自己身前。
对于他的触碰,沈韶春反应很大。
她几乎是立即弹开,与他保持四五步的距离。
苏玉舟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掌,垂下后才拧眉,“好好走路,前头有个酒楼,这段路时常会有酒醉之人行走。”
沈韶春有些别扭。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反应,应该是PTSD。
她捏了捏腿侧的衣裙,有些木木地应了声“哦。”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遂抬头有些疑心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自己也是首次入内?”
苏玉舟冲她挑眉。
见她愿意搭话,他便耐着性子提醒她,“我以为,我那时年纪小,不太记得,进来才发现自己从前是来过这儿的。先前入园时同鸿爷爷有说起过这个。”
经他提醒,沈韶春也回忆起来。
她讷讷地点头,之后又陷入沉默。
两人静默往前行,路过一个店家正在关铺子的糖果店。
苏玉舟脑海中响起小时候他爹跟他出门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你娘生气了,我得买点桂花酥糖回去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