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鹤(87)

持久的沉默后,鹤连祠终于开口。

“唐朝,有时候我也会想。”

他握住唐朝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指,目光定定地落在唐朝身上。经过先前那一场毫无温度可言的情事,两个人的气氛变得微妙。没有变差,当然也没变得更好,只是像分层后的液体被强行搅乱,那些浮在上面的絮状物缓慢地往水下沉——有一种破碎后生生糅合的矛盾感。

鹤连祠看着唐朝,年久失修的路灯光线近乎于无,月色却亮。他想起自己在同样一个月色大亮的夜晚迈着流血的腿往山下走,又想起学校边的公寓楼下闪着红蓝灯的救护车,他的情绪沉得坠不到底,最后想起那一次。

唐朝没说错,他的第一次失控。

对方剧烈的挣扎,脱臼,流血。他都没有忘,他没有忘,但冷眼旁观。只是忽然在深渊般的情绪里感受到另一个人,他想唐朝那一晚应该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现在月色被微弱的灯光晕出了柔黄,唐朝正摸着他的脸无懈可击地微笑。

鹤连祠胸膛连着喉结上下起伏了一下,似乎叹了一句无声的气。他半躬下身体,一边脸贴着唐朝的,说:“……你也真是了不起。”

这个姿态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唐朝说:“我很能忍。”

“你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那么多人喜欢。”

他轻轻挣开鹤连祠的手,指尖搭上鹤连祠颈后的发尾。这里的头发还没有变长,留得很短。唐朝的指腹磨蹭着扎人的发茬,视线擦过对方的肩膀看向夜空。

“但也因为这样,进行取舍的机会太多了,失望和失去的次数很少。所以忍耐力不高。”他语调平缓,难得显出了成熟的味道,这时候才让人想起他其实比鹤连祠大,已经二十二岁。

“得习惯忍耐才行,这样才能始终清醒。”

鹤连祠听他说完,无意义地笑了一下。问:“我保持清醒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唐朝和他略微拉开距离,看着他的眼睛:“我在安慰你。”

鹤连祠没说话,对于现在关系的他们来说,这样的关心有些为时过早了,难免让人不适应。

唐朝也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散漫地歪过脑袋:“当然,还因为我喜欢困难模式。一直清醒的你如果能够为我发疯,那就太好了。”

确确实实,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他要鹤连祠的爱,不管得到了之后他想干什么,摔碎或者踩在脚底,他现在的姿态是为了这个目的不顾一切地付出。

清晰的,能一眼看到底、预料且把控好后果的东西,也是现在的鹤连祠倾向于选择的。

“唐朝。”鹤连祠黑沉的眼睛注视着他:“你做得到吗?”

“至少你只在我面前失控过,是这样吧?”

“以后你会只对我失控,也只会为了我而失控。”

唐朝理了理鹤连祠的衣服,帮他把凌乱敞开的外套拉拢:“你就等着看吧。”

鹤连祠直起身体,俯视着他,最终抬手按了按他的发顶。

“你加油。”

他说完,没扶起唐朝,也没有多做别的。表情已经收敛了一切外泄的情绪,像定格在绝大多数人思维里的鹤连祠那样,很酷地侧头,毫无犹豫地抽身走了。

唐朝却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抬高声音说:“半夜想不通,或者天亮寂寞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啊!”

鹤连祠当然没有打这通电话。

由于是在校外出的事,后果也停留在可控的程度,林学安的事情并没有在学校传开。

只是他似乎真正被鹤连祠的冷漠断了心,再也没出现过。

每个人的人生里都会有那么几个突兀出现又消失的人,好的像流星,坏的像闷在电梯里的一个臭屁。总归脚迈出去就没了,生活还是生活。

鹤连祠回归单身并没有影响他以往的节奏,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稍微多了一件事。

和唐朝联系。

他们没有见面,那次之后唐朝没再来找他。但也没断联,唐朝第二天就给他发了一个小视频。

展示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有些过于重的地方或许可以称之为伤口。鹤连祠看了一会儿,在药房下单了涂抹的药膏,用同城跑腿给送了过去。

第二个视频就是唐朝涂药。他穿着家居服,盘腿坐在床上,头发没梳,胡乱地捋在一边。垂着头,用棉签给在墙上蹭破皮的掌心涂药。间或抽一口气,不浮夸,表演成分也不重,就是正常涂药的姿态。

涂完了,抬头对着镜头笑一笑,还抬手亮了亮掌心里的药膏。

鹤连祠看完了,没有回。

接下去他们的微信聊天就都是唐朝单方面的小视频了,不长,最多只有二十秒。做午餐,在吧台里晃动摇酒壶,猫咖靠窗位置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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