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沉默了。
默了一会儿,她认真地同云九说道:“云九,我不用吃饭,也不用上床歇息。”
凌霄把话说得很清楚:“所以,这两件事,往后你不必再来问我。”
可别再拿这点小事扰她清静了。
云九怔了怔,垂下脑袋,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哦...”
而后他自顾回屋用膳了。
凌霄就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她以为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但!云九!他!又!来!了!
用过早膳后没一会儿,云九自屋里拿出凌霄用术法替他备的几个小玩具,嗒嗒跑到了树下。
凌霄木着脸望他。
满满当当的玩具被他兜在怀里,云九的小短手左右晃着才能勉强不让玩具掉落,他跟献宝似的。
用他那软糯糯的声音问:
“姐姐,要来一起玩吗?”
凌霄:“……”
她的额角突突直跳。
但她堂堂魔尊,如何能同一个人类幼崽置气。
所以她淡着声:“不玩。”
“哦...”
云九便乖乖地,拿着玩具坐到了庭院中央处的石桌上,一个人玩着。
他自以为偶尔抬头瞥向梨花树的目光很隐蔽,殊不知在凌霄的神识下,一点细微的动作都无所遁形。
凌霄:“……”
头开始隐隐作疼。
于是在没一会儿后,云九跑到屋里,端着一托盘糕点出来往她树下走时,凌霄忍不住了。
她在梨花树周围设了一个幻阵。
云九一进入阵法范围,便会开始陷入鬼打墙的状态,梨花树在他视野内会变得越来越远,无论怎么走就是走不到头。
当然,凌霄也设了破阵方法。
针对这么一个小团子,凌霄设的破阵方法就是,在阵中朝梨花树的方向走上一个时辰,阵法便会自动破除。
并且,若是云九知难而退往后回,不来这梨花树底下了,阵法倾刻可解。
当然,云九站在阵外同她说话,她其实也是能听到的。
但云九似乎很执着于要走到树下再同她说话,凌霄想着,他若肯花上一个时辰走过来,那大抵是真有要紧事,她被扰一扰清静也无妨。
然而云九的难缠程度大大超乎她的想象。
端着托盘在阵法中走了一个时辰,走得眼眶通红,满头大汗,手都酸得在颤抖的云九。
破了阵走到梨花树底下的时候,仰头看她,却只是满怀希冀地问了一句。
“姐姐,要吃点心吗?”
凌霄:“……”
这个人类幼崽,似乎是存心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她木着脸:“不吃。往后不必再问。”
云九垂着脑袋回去了。
凌霄预感,他还会再来的。
果然,后来的几天,云九每天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走那幻阵上了。
而他每次从阵中走出,都只能同凌霄说上一句话。
“姐姐,你要被褥吗?”
“姐姐,你要枕头吗?”
“姐姐,你要喝水吗?”
“姐姐......”
毫无意外,每次都被凌霄无情拒绝。
不胜其烦的凌霄憋了一股气,她在识海处问天道分|身。
“冥府的六道轮回莫不是出了什么故障?上神流云哪怕投了胎,也不至于个性相差如此悬殊吧?”
高高在上的九天上神,即使入轮回,骨子里总还会带着点上神的为人脾性,哪里会是这样一个动不动就红眼睛、话多又执拗的家伙。
天道听了她的控诉,不知为何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长。
好一会儿,凌霄才听到天道似乎有些幽幽的声音。
“和天道几乎同岁的九天上神,你以为,谁能真正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凌霄:“……”
突然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她沉着声:“你什么意思?”
一提起上神流云,本该没有情绪的天道说起话来总有些意味深长。
“你看到的只是上神,可你从来没看过,流云。”
上神不就是流云,流云不就是上神吗?
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永远冷漠......这些不都是三界对上神流云的共识吗?
凌霄并不很能理解天道话里的深意,但最浅显的意思,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作为神的流云,让人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
变成人的流云,或许会暴露出许多,他曾经隐藏起的那些面。
她会看见,真正的流云吗?
凌霄怔然,一时失神。
“姐姐。”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垂眸望下。
不过几日。
最初看到云九时他身上的郁气和淡漠已日渐消退,那双乌沉大眼在望向她时,开始总泛着亮亮的光。
凌霄恍惚了片刻,不自觉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