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星眉头紧锁。
什么时候了,哪儿还有闲心干这个!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又舍不得真责备他,只好很没有威慑力地皱着眉瞪晏锦屏,又伸出手来护在那心脏旁边,生怕晏锦屏一个没拿住就掉在地上:“别闹,快……”
沈家主方寸大乱,三寸不烂之舌今日歇业一天,连正常说话都磕绊了一下,好歹组织了语言,才接着道:“那什么,你赶紧给它修——不是,赶紧……”
晏锦屏到底没忍住,偏头愉快地笑了出来。
沈连星大怒,终于意识到这人是在逗着自己玩儿,于是色厉内荏地一瞪眼,总结道:“你气死我了你!”
什么时候了,他倒还有闲心开玩笑,感情身受重伤的那个不是他晏锦屏的心上人?
沈家主义愤填膺,又小心翼翼,整个人一个大写的矛盾成精,表情说不出的纠结。
手倒是还伸着,护在心脏旁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错了。”晏锦屏原本暗怀的那一点忧虑短短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他干脆利落地认了错,又把心脏往前举了一下,“没事,真没事,这不是那么容易损坏的东西。也就只有现在能仔细看看它了,机会难得,你真的不想试试?”
沈连星:“……”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情倒是在晏锦屏的询问中莫名地平复了下来,便也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当真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挨近了心脏周围。
浓金色的火苗跃动着蹭上他的手指,竟然不烫,只是稍微有些温度,近似体温。
沈连星再把手指往前伸了一点,终于碰到了心脏表面。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触感。
心脏的表面光滑,有些弹性,随着他的触碰凹下去一点,手底下是一种很富有生机和活力的跳动。
就像是某种沉睡着的小动物。
沈连星不敢用力,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手,轻声道:“……行了。”
晏锦屏便举起另一只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桌上最后一样酒坛子便晃晃悠悠地飞起来,飞到心脏正上方,又缓慢地倾斜,将里头的酒液倾倒在了心脏上。
这是最后一步。
烈酒刚一接触到心脏的表面,心脏便骤然停止了跳动,紧接着是收缩,缩小到极致之后又停顿了片刻,周围金色的火焰缓缓地被吸入了心脏里头。
一片耀眼的光芒过后,火焰不复存在,心脏也恢复了原来的大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只是酒液的倾倒仍然没有停止。
既然要洗涤,自然得从里到外,好好地洗个透彻才成。
这是烈酒,虽然没人尝过,但烈度毋庸置疑,清澈的酒液慢慢包裹住整颗心脏,刚浇上去的时候还是无色透明的,等到流下来之后却变成了一种雾蒙蒙的灰色,顺着晏锦屏的手掌滴落,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就消失不见。
酒泉永不会落地。
一直到落下的酒液不会改变颜色时,晏锦屏才停止了倒酒。
酒坛已经空了,被他随手一挥,放回了桌子上。
沈连星目不转睛地看着,心脏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的样子,在晏锦屏手上慢条斯理地跳动着,规律而有力。
“结束了。”晏锦屏下了定论,“还算是成功。”
他对火焰有着近乎可怕的掌控力,选择的材料也都或多或少地带有一些火属性,预想的困难全都没有出现,目前为止,过程还算是顺利。
但是晏锦屏的表情却并没有放松,反倒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连星,又叹了口气。
“你真不能先出去一下?”他再次试图和沈连星商量道,“就一会儿,很快的。”
“出去做什么?”沈连星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皱眉道,“等等,你打算——”
如何把这玩意安进它该在的地方去?
晏锦屏没等他问完。
他从开始找材料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预想这一刻,对于自己应该做什么,早就在心里预演了千百遍,深知自己没法逃避,既然迟早得办,不如早完事早好。
他只是出于一点微妙的心情,不太想在沈连星面前做这件事而已。
既然沈连星无论如何都不肯先回避……
晏锦屏左手将衣襟稍微扯开一点,右手在空中一抹,抽出刻骨,手腕在空中微妙地转了半圈,又侧过了身,半背对着沈连星,紧接着刀刃极快地在胸膛那道陈年旧疤上深深一刺,然后往下猛地划开,刀尖又是一挑,准确地挑了块东西出来。
那东西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弹了两下,最后落在沈连星的脚边。
是泉魄,表面光滑如初,只是光泽暗淡,有些隐裂,现在看上去不像是白玉,倒有些像是被人随手磨圆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