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在向石碑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之后,他就站在这块石碑面前,决定要摆脱那两个爱操心的哥哥。
凤黯和晏锦屏,这俩人一个是金乌,另一个身份神秘,但也看得出来是个挺了不起的人物,这事要实施起来,实在是有点难,哪怕有了石碑提供的力量,当时的凤秋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恰好那时,晏锦屏的信给了凤秋一个灵感。
那封信其实正常送到了,就摆在凤黯的桌子上。凤黯从不避讳他,信件都任他随意地翻看。
凤黯正好有事出门了,于是凤秋拆了信,看见晏锦屏说滞骨沼很危险,又说有很多强大的敌人盯着那柄短刀。
那时凤秋已经接受了不净海的条件,与无字碑达成了协议,获得了惊人的力量。死在滞骨沼的那个根本不是凤秋的真身,那只是一根无足轻重的羽毛。
就和乌首一样。
凤黯和晏锦屏从来不会怀疑他,况且在这段被刻意编织出的剧情里,凤秋才是那个受害者。
他们骤然遇到这种事情,一定想不到去检查那身体上到底有没有什么蹊跷,他想名正言顺地将自己从这段荒唐的命运之中撕扯出来,这样正好。
一些人的生活从此偏离了既定的轨道,另一些人的生活此刻才算是步入了正轨。
一切正如凤秋所料。
讲完这段,凤秋很期待地去观察晏锦屏脸上的神色,却没看出自己想要见到的悲伤和懊悔,有点失望。
晏锦屏只是垂眸站着,就连握着断水的手都没有丝毫颤抖,身量修长,长发垂坠,眼尾锋利如刀锋,漂亮得不似活人。
见凤秋看他,便抬眼问:“你讲完了?”
凤秋一愣。
随即少年笑着摇了摇头:“哪儿就那么快的,我好不容易办了件大事,当然也得细细地讲给各位听才成,不然岂不是浪费了?”
他又问:“您想现在就杀我么?”
晏锦屏不回答,把断水抗在肩膀上,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后来打听过不净海。”凤秋不管他,转向凤黯,“可你知道么?那些传闻也是我放出去的。”
凤黯轻声道:“……你是指不净海里长生不老的宝物?”
“是呀。”凤秋笑道,“你们没想过吗?为何只能听得到有关不净海的传闻,却从没见过一个从这里逃出去的人?”
那当然也是凤秋计算好的。
他做得很小心,分身只将这些传闻的传播控制在小范围之内,宣扬的对象也大多数是些能耐不大,但很贪婪的家伙。
贪婪能让这些人捂住珍宝的消息,他们的本事正好足以让他们摸到不净海的所在,但是又没那个能耐从凤秋手下活着逃生。
凤黯从不出门,他的消息来源,就是金羽卫——而且大多数都来自于鸦羽和乌首。因此他才能知道那么多连晏锦屏和沈连星都没查出来的事。
告诉他也没事,因为反正他也不会真的对一个传言里的宝贝好奇。
凤秋很聪明,在他的认知里,不聪明的人应当总是活不长的。
这可不行,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短命的笨蛋。
凤黯一动不动,像是与海水一同凝固进了一张画里。
沈连星耸了耸肩,晏锦屏又哼了一声。
“轮到我问啦。”少年道,“你们今日来这地方,又是为什么?”
凤秋顿了一下,又看向晏锦屏,挑眉道: “哦,对,我倒是忘了……”
乌首是他的分身,他们应当可以共享记忆。只是凤秋的分身多,平时他只是下指令而已,并不会特地去看分身的记忆,虽然把乌首收回去了,但现在才有空查看。
反正他们都是一个人,行事的准则与思考的方式都是一样的,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差错。
“需要我的心头血是吧。”凤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为了治你的病?”
“那个掏了你心的小山神——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好像是……图南?”
晏锦屏没料到他会提起图南,抬眼道:“你想说什么?”
凤秋笑得更愉快了,少年的眼珠通红,像是要从中渗出血来。
“我以前见过他一面,那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嫉妒他师父,嫉妒得要死了。”他笑道,“在这事上,我毕竟是前辈,我还提点过他两句。”
空气一滞。
凤秋就好像没察觉到一样,慢条斯理地道:“我那时不知他师父是你。不然我也许不会教他那么极端的办法。”
“他到底是比我大胆些,我只说了句或许会有用,没想到他竟当真去做了,而且还成功了。早知如此,当初我也该试试的。”
夺取神力,未尝不是一种长命百岁的法子,而且还能成神,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