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还没黑,但下山路漫漫,李岩还没到家之前,太阳就会先回家。
即使他行路再怎样稳妥,沈青都要嘱咐这么一句的。
李岩也养成了习惯,每次晚上送货,或者晚上下山,回家之后总会给沈青发一条消息报个平安。
今天在这店门口,送别了好些人。
或许是下午送走迟美怡的伤感有了个延续,沈青看着李岩下山,莫名地有些想哭。
明明已经是常态了,偏偏这一次酸了鼻头。
这夜失眠,想了很多事。
大多数都是在胡思乱想,但也想了些正经的内容。
例如正在写的小说的内容,例如下次进哪些货,例如有哪些生活用品需要网购一波。
可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一点困意。心脏跳动得太快了,她侧躺着,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耳朵,指尖,大腿,感觉哪里都在跳动,微弱的,但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不知道今夜自己怎么了,没有摄入□□和茶多酚,却失眠得如此严重。她的神经系统大概在提醒她,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
于是她想,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苦思冥想一番之后,她终于想起,楼下厨房的灯好像没关。
可是这是深夜。
深夜,只有被窝是安全的。
沈青从小到大,都不敢在夜晚的床外走动。她是坚决的唯物主义者,但怕黑怕鬼却是改不掉的。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下楼关灯之后,困意竟然席卷而来。
她趁热打铁,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头脑渐渐放松下来。
很快,大事小事统统消失得一干二净,无论是灯也好,梦也好,都交给睡眠去处理吧。
第54章 兄妹
迟美怡隔日又给沈青发了连环消息,提醒她以后别再在“晴莘”的账号里发作品了。
要么回归自我,要么再建个马甲。
掉了皮的马甲强行披上,终归是不伦不类的。
沈青也没有再使用这个马甲的念头,但出于对自己作品的谨慎,她还是最后一次登上了马甲号,把自己已经发表在这里的文章诗歌都一一记录下来。
记录时,感叹于自己以前随手写的关于安山的一些小诗。
十几行字,简单描绘安山的一道弯的特色。总共写了□□首,地点不同,季节也不尽相同。
“我想看到素白的绸缎,偏偏找我的却是葛衣。江南的柔情消失在了这个冬季,夏日的粗粝却铺在了整座山里。”
这是她上个冬季,数月盼雪而不得,所写下的几句牢骚话。
当时觉得只是信手之作,如今看到,却觉得写得还算不错。
另外几首,差不多也是这种风格,长长短短,写安山,也写她想象的安山。
她用电脑文档把诗整理了一下,再用打印机打印了出来。
看着电子屏幕读诗,和看着白纸上的文字读诗,味道是会不一样的。
她看着亲生的这些小诗们一首首“跃然纸上”,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很好,翻页,注划,一首首看过去。
“真的蛮不错的。”她自我评价。
山和诗,好像从古至今都是绝配。无数的诗人为山写诗,也有无数的山为诗人成山。
李白看遍天下名山,眼骨发酸。于是他说,这里该是一座让我看不厌的山。随后众鸟忽得高飞而起,孤云悠哉地在天中独去。敬亭山从天而降,落到一个仙人的面前。
仙人以所见入诗,诗又以所写成仙。
安山之上,自然也留下了不少的千古绝句。
生活在这里的人,无论有文化与否,都会背上两句。
沈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从安山剽窃来秀丽,填充进自己的诗句中。
她把打印出来的小诗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晚上李岩送货上来,顺道吃晚饭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几张叠在一起的纸。
沈青说:“我自己写的。”
李岩拿起来看,问她:“我能看吗?”
“当然。”
于是他仔细地读了两首。
沈青的文字很干净,很简洁。她很少用华丽的修饰词,但文字中的灵气却遮掩不住。
即使李岩并没有品鉴小诗的经验,但他也很喜欢其中感觉。
“写的是安山?”
“嗯。”
“写得好美。”他说。
沈青凑过来看他拿着的那首诗。这是这几首里头最长的,一共十八行。诗中描绘了一个旅人从山脚到山顶的一路见闻。
沈青道:“安山本来就很美。哪一个人会不爱安山一路的风景呢!”
她在山顶开店,听多了观景平台上游客们的赞叹声。
即使日日居住在安山之上,也会被它悠久的底蕴和四季的变换所惊艳。
李岩看了眼窗外,笑道:“爱了三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