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雨越大越大,雨滴顺着房梁滴落下来,落到烧得焦黑的木枝上。
“呲”得一声,火焰跳动了下。
“谁?!”青衣修士猛地起身拔出剑看向门口。
沈千眷掀了掀眼皮,嫌火光太亮,将脸转向墙壁。
等了一会儿,门外并没有动静。
“老三你别总是草木皆兵。”
“就是啊,这么大的雨,有谁会来?”
“瞧把你紧张的,老子去解个手。”
身材魁梧的修士说着走了出去,其余两人纷纷坐回原位继续做自己的事。
青衣修士被说的一阵尴尬,收了剑刚要坐下,却望着门口呆立着不动了。
不知何时,门前站了个人,撑着把红伞恰好遮住了脸,只能看到尖尖的下巴,看身段必是个美人。
红衣红伞,却在此时出现。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青衣修士朝外张望了眼,大哥出去后不可能没发现此人,可他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你是什么人?!”
红伞缓缓抬起,伞下之人静静站在那,如一块无暇美玉精心雕琢出来的美人。
他不发一言,嘴角微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收了伞跨过门槛朝他们走来。
沈千眷睁开一只眼,就见墙上有血滑落。云舟渡出现在门外时他便感应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以不变应万变,哪知他一来就杀人。
这下他想“不醒”都不行。
书生在与云舟渡过招,青衣修士自认没那么大能耐,只想逃命。沈千眷抬脚将他绊倒,懒洋洋地起身,像是知道他下一步动作似的,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滚开!”他下了杀招,手上半点不留情。
“做什么着急走啊,不是说要帮我找师弟么?”
沈千眷也不客气,虽然他只是地灵境,但胜在手段层出不穷,很快将人打趴下。
“你们又是什么人?”云舟渡也制住了书生模样的修士,却不急着杀他。
书生的命捏在云舟渡手上,只好答道:“我们都是从天都地牢里逃出来的亡命之徒。”
天都的地牢中关押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每一个都曾犯下滔天大罪。
“是逃出来的,还是被放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书生强装镇定,可眼里瞬间的慌乱已经出卖了他。
“啪”
书生手上的暗器落了下来,身子也跟着一起倒下。
云舟渡向他看来。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别杀我!”青衣修士哆嗦着喊道。
沈千眷将他拎起来,对云舟渡笑道:“这个跑的最快,你若最后一个对付他,怕是连影子都看不到。喏,想问什么问吧。”
云舟渡缓步走来,沈千眷不可控制的又想起了这两天的铃声,银铃声一起,他便沉沉陷入梦中。梦中充斥的色与欲,太真太炽烈,让他有些不敢直视云舟渡。
“嗬……”
手上一重,青衣修士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现在不用了。”云舟渡毫无感情道。
见他拾起了地上的红伞,沈千眷忙道:“前面就是东稷镇了,你快把红衣换下……”
云舟渡背对着他打断道:“我真的让你厌恶到多看一眼都不愿吗?”
“啊?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心里有鬼,才不敢看你。
他说不出口。
云舟渡不愿再听他磕磕绊绊的解释,淡淡道:“明日未时,我在揽月楼等你。”
目送着他消失在雨幕,沈千眷心里空落落的。
云舟渡的心太冷了,他好不容易才将他捂热,可不想因为一点误会又回到原点。
明明现下见到的才是最熟悉的云舟渡,他却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人果然都是贪婪的,不在乎所拥有的,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院中阵法大亮,一道黑影从高空急坠而下,瞬息间摔的四分五裂。
沈千眷并没有被眼前的一幕吓着,反而扫视了眼破庙中的尸体,最后看着闭目的石像,勾了勾唇。
“……真狠。”
21、红衣枯骨(二)
◎……他要干嘛啊!◎
揽月楼已被废弃多年,镇上人人都对其避而远之。相较于镇上的热闹,这个被枷锁锁住的地方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这事要从六年前说起。
揽月楼有一红衣舞娘名为莫痴,曾以水上飞天揽月一舞名动天下。
当时为莫痴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从各地赶来,揽月楼一座难求。直到某日,莫痴跳完了最后一曲,不知为何忽然从桥上跳了下去。被人从水中救起来时,已经是一具枯骨了。人人都传她是妖魔的化身,那天在水中显了形。越传越难听,揽月楼的生意却蒸蒸日上,没了一个莫痴,还会有更多的“莫痴”来顶替她。
此后,东稷镇怪事频频发生。揽月楼的红衣舞娘一个接一个死去,直到事情再也压不下,揽月楼也就散了。有人请来了道士做法,封了揽月楼。但怪事还是在延续,镇上只要有人穿红衣第二天必会在别处发现其死于非命。而那个装模作样做了场法事,信誓旦旦说只要封了揽月楼,东稷镇就会风平浪静的道士却已经卷钱跑了。
再后来,镇上一点红色都见不得了,谁家挂了红,翌日全家都会身首异处。
从此人人都说是揽月楼的舞娘作祟,没人再敢去揽月楼,就荒废了。
沈千眷一剑劈开锈迹斑斑的铁索,推开摇摇欲坠的破门走了进去。
揽月楼下有个荷花池,每年都会开满荷花,这些年无人照看,却越生越妖异。镇上有孩童说曾在晚间见过血色莲花盛开,只是还未说完便被拧着耳朵拎回了家。
池水很清,花开正艳。
夏季的花,冬季盛开,此景无人赏,多可惜。
揽月楼他是来过的,前世来此已经有些晚了。形势再次恶化,镇上的人不管有没有穿戴红色的衣物配饰,大批的病倒,他们被困在镇上,每一个尝试逃出镇的都死在了路上。
整个东稷镇都乱成一团,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外面的是人,这里的……是赤。
赤、冥、幽、虚中的赤!
看着空空荡荡的阁楼,沈千眷轻叹了声,抬步走向阁楼。
前世为引出幕后黑手只能往根源查起,原本是和一同前来的小师妹商量好,让她去学飞天揽月,然后换上衣服登台。
一开始商量的好好的,临了临了人却不见了。大家到处找她,担心她的安危,怕她出事。
沈千眷走的匆忙,路上不小心撞到了楚栖。楚栖没站稳,跌了一跤,手中抱着的包裹露出了端倪。
“这不是那舞衣么?怎么在你手上?”
楚栖哆嗦了下,一副想捡包裹又不敢的模样。
沈千眷在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师弟,干啥啥不行,学啥啥不会,柔柔弱弱的剑也拿不动,光毛病他就能挑个三天三夜。但师尊收的徒,他能怎么办呢?
沈千眷最见不惯他这扭捏模样,一脚踩在包裹上:“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
楚栖顿时红了眼眶,说:“他们找不到人来装扮,就让我……”
沈千眷眉头一皱:“这不是欺人太甚么?三天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反倒欺负起我的人来了。”说着就要去找他们讲道理。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找个“天残”上台不是纯粹送死么?
楚栖拉住他衣袖,低着头:“师兄,我没事的。”
小师弟本来就是柔弱温吞的性子,他现在去找他们麻烦,恐怕以后小师弟都不会好过,只能另想法子。
沈千眷推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你怕吗?”
“……”楚栖低着头不说话。
沈千眷抬脚一勾,随手将装着舞衣的包裹抓在了手里。
“行了,等着。”
不一会儿,沈千眷回来了,寻来了另一套舞服,一脸的不耐:“我陪你一起,到时候那东西来了,你躲我身后。”
楚栖一双桃花眼缓缓抬起,望着他眨啊眨。
沈千眷深吸一口气又吐出,生怕他听不懂似的,手上比划着重复道:“你,我,上台。我,打,你,逃。听明白没?”
楚栖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嗯!”
沈千眷一直对自己见了鬼的心软深表怀疑,还有,怎么就想出这法子了呢?
两人毕竟只是粗略看过一遍,并未学过。手脚僵硬,动作极其不协调,台下埋伏着的同门频频发笑,气得沈千眷把烛台都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