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嘈杂的人声,像是在争吵又像是在呼喊着什么,顾风烛正因为目不能视恨不得自戳双目,听到这声音只觉闹心,加快了步伐只想尽早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用那近瞎的眼睛找到了混在店铺中的小巷,恰好离那帮吵闹的人也不远。
顾风烛也懒得管那帮人在玩什么,但许是刚巧到了点,就在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准备与他们擦肩而过时,路灯“滋滋”地响了几声,陆续亮了。
这一亮就跟拨开云雾见天日似的,顾风烛顿时觉得世界都亮了。
借着不算多亮的灯光,他也看清了那帮人。那是几个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的小混混,正围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
小姑娘惊慌失措地想逃,却总被人推回去,推她的人还顺便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占个便宜。几个青年推推搡搡地将哭红了眼的小姑娘往小巷子里带,小姑娘奋力反抗抵死不从,但奈何力量悬殊太大对方又人多势众,她这点力气就如同蚍蜉撼树无济于事。眼看着离那阴暗的地方越来越近,她近乎绝望地喊着救命。
刚才看不清的时候以为是人家几个朋友在玩游戏,现在看清楚了情况,顾风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迈着大长腿就往那边去了。
13.算吵架吗?
◎今晚估计是甭想睡了。◎
今天虽下班较早,但到家已是八点多。这个点沈木槿才刚下班回来,正在玄关处换鞋,抬头看到带血的弟弟,下了一大跳。
“怎么了这是,哪受伤了?”
顾风烛将脸上的点点血迹抹去,平静道:“打架了,血是别人的。”
沈木槿瞅着他身上带血的白衣,满脸不放心:“要涂点药吗?”
“没伤着,不用。”
顾风烛略嫌弃这沾血的衣服,拿着浴袍进了洗手间。
沈木槿放不下心,拿着医药箱杵在门口,门一开赶紧迎上去。
顾风烛裹着浴袍,和沈木槿面面相觑。
他知道对方是担心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拉下了腰间的带子。
没了带子束缚的浴袍顺着光滑的肌肤一路畅通无阻地落到脚底,那洁白无瑕的健康男士躯体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展现在沈木槿面前。
“你……你你……”
沈木槿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哥,我没事。”
顾风烛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说的话,这才弯腰去捡地上的浴衣。
“等等!”
沈木槿在他弯腰的片刻眼尖地看见他被长发遮住的肌肤似有伤痕,忙摁住他起身的动作,小心地拨开那乌黑长发。待看清那是什么后,饶是身为医生的沈木槿,也不由得瞪大了眼,满脸震惊。
整个背部,满是刀伤剑伤,还夹杂着鞭痕铁烙印,虽因为时间太久那些痕迹已经淡化,稍浅一些的甚至都看不出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这些伤疤上得知受害者当初所承受的苦难和经历的绝望。这满背的恶行,足以证明施暴者有多么的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这谁干的?!”
沈木槿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轻碰着那些伤疤,生怕弄疼了他。
顾风烛本都忘了,现在被人看到那些丑陋的东西,也不觉得恼,穿上袍子云淡风轻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他说着将人往房间里推:“我没事,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伤了,早就好了,你不要这么小题大做,赶紧把药箱放回去。”
人家不愿意提,沈木槿也不好去揭人伤疤,只能借着放医药箱的功夫,偷偷平复心情。
顾风烛有心将这事揭过去,等沈木槿出来后,主动和他说起了今天下班后发生的事,想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木槿认真听完,表扬了一番他的见义勇为,末了还不忘提醒他注意安全下次报警之类云云。
提醒完了,想起自家弟弟那拒女人千里之外的性子,不放心道:“你送人姑娘回去了吗?”
“送了。”顾风烛说,“那人我还认识。”
“嗯?”他认识的人,那可真稀奇,“谁?”
“何梦文。”
“何梦文?”沈木槿想了想,这才从某个角落里搜索出一张人脸和这名字对上,“你那同事?”
“嗯。她家在附近,出来买点东西。”
顾风烛说到这,不由抱怨一句:“让一个姑娘家天黑了出去,家人也太心大了。”
“那倒不至于。”沈木槿视线不经意往顾风烛背上瞟,随口说,“姑娘家晚上出去虽然不安全,但也不是非得不能出去,有的地方下班晚,走夜路也算正常。最不该的还是那些心思不正,尽干些败坏道德事的人。”
“可女孩子本该就是被宠爱的啊,不该在外面风吹日晒劳累受苦。”对这事,顾风烛有自己的看法,“女孩子柔弱应该被保护。”
沈木槿悄悄直起身往被衣服包裹的后背瞄,嘴上却忙着引开注意往下接:“女孩很聪明,她们在某些方面甚至比男性还厉害,这些才华不应该被关在家里埋没。”
顾风烛拿事实说话:“再怎样她们也是女孩子,力气没男人大,碰到坏人根本无力反抗。”
沈木槿:“现在的社会没有古代那么乱,治安很好,还有警察,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很低。”
两个意见不一的人就“女孩子应该被保护在家还是应该放她们入社会自由拼搏”展开了“激烈”又“平静”的讨论。
但两个没接触过女性的大老爷们儿讨论跟他们性别完全相反的内容注定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打电话请出了身为女人的母亲大人。
正睡得香甜的母亲被亲生儿子一个电话吵醒,一接通就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这让她一度怀疑儿子是不是生病了,烧糊涂了。但想到从小到大都品学兼优的儿子难得向她问问题,生为母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生生击败了瞌睡虫,跟儿子就着那几个问题聊了几个小时,最后在沈父极度抗议下,话题才止住。
挂断电话后,两人都不说话,沈木槿终于后知后觉气氛不对了。他移开目光端正坐姿,却不知该从何开口。空气诡异的安静。
沈木槿如坐针毡,恨不得出去跑一圈以缓解尴尬。
怎么就光看背不顾嘴了呢?这嘴怎么就秃噜的这么快呢?酱好了吧,吵僵了吧。沈木槿在脑海中疯狂自我责备。
片刻,顾风烛平静的声音响起:“饿了么?我去做饭。”
“嗯。我……我给你打下手。”
“嗯。”
晚上的时候,沈木槿躺被窝里暗戳戳地给自家母亲发信息。
小青蛙:妈,和关系很好的人意见不统一怎么办?
细品岁月:就你刚才问我那事?
小青蛙:嗯。我和他意见不一样,各持己见,谁也说不过谁。
细品岁月:后来呢,吵架了?
小青蛙:没,后来就没聊那个了。
那边半天没回。
小青蛙:妈?
又是半天没动静,沈木槿猜测可能是手机被老爸没收了。
他看了下时间,凌晨一点了,确实挺晚。关了手机躺好,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脑中尽是他妈的那句“吵架了”,还自动脑补了他妈说话时的声音和语气。
完了。
沈木槿想。
今晚估计是甭想睡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何梦文跟刘师傅打电话请了一天假,刘师傅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地说身体不舒服去趟医院,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刘师傅还在嘀咕着是不是工作太累给累出病来了,自言自语地说以后要少接客,顾风烛却心里清楚她估计是被昨天的事给吓着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没一会儿,刘师傅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悄咪咪地凑过来问他:“文质的联系方式你哪来的?”
顾风烛洗着菜叶子,低着头说:“上次刘大哥来的时候塞给我的,他让我帮忙注意一下你。”
他稍稍抬起头看了眼刘师傅颈椎处贴的膏药,又低下头,想了想说:“您……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万一……”
光听前面这几个字,刘师傅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这种叮嘱亲人说朋友说邻居说客人说,凡是认识的都要说几句,刘师傅天天听年年听,都能闭着眼睛背出一串来不带停歇的,简直是耳朵的折磨,当下忙端着自己的小板凳飞快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