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两下了百阶后,苏天一忽然朗声道:“天下英雄出少年,一入江湖岁月催。少年人,要珍惜时光啊!”
余音在林中回响,惊起一波鸟雀离巢。
苏昀休挑眉转身,两手拢起回喊:“知道了,外公。你年纪渐大了,平日里少喝些酒。你放在酒窖里的陈酿,我都嘱托暮前辈保管了。”
“什么!你个兔崽子!你少气我几回,我好得很!”苏天一听到酒没了,差点鼻子被气歪,原地一蹦三尺高。
转身就往回跑,嘴里还嘀嘀咕咕道:“浑小子,给我等着!嘿呀,先去找老毒怪要回酒才是头等大事,我珍藏许久的佳酿啊......”
此时,暮水云背手站在最高处的苍浪山之巅,遥望结伴下山的黑衣少年和青衣少年,笑容不知不觉地爬上嘴角。
江湖虽然险恶,前路会发生许多快乐或难过的事,但只要初心不改,总有些事情值得相遇、值得期待。
在半山腰找了一圈苏天一没找到人,终于在山巅之上,发现暮水云的身影。
只见青衣黑发在凛咧山风中摆荡,周边松海林涛,云雾缭绕,无端有种俯瞰众生的仙人之姿。
苏天一飞掠近前,嚷嚷道:“老毒怪,一大早跑到这装什么世外高人,快把我的藏酒还来!”
暮水云回过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淡淡来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多此一举。”说完,人已飞掠下山。
“诶?老毒怪,你别左顾而言他。一码归一码,你先把我的酒还来!”苏天一气不打一处来,连忙运起内力,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题外话:暮水云前辈以前是世家大公子,暮家显赫一时。但好景不长,遭奸人构陷,一夜沦为阶下囚。
府中管家有个儿子名叫穆柳,从小和少爷一同长大,情谊甚笃,甘愿为他替死。
因此暮水云才有幸逃过一劫,流落江湖,机缘巧合下习得一身武艺。后来他的剑法,功法以及兵器都带柳字,意在祭奠故人恩情。
第二十六章 百花良驹
◎沈曲意整个身体微微被他揽在怀里,耳畔尽是哥哥温热的气息吹拂,不知怎地忽然有些不自在,◎
苏昀休和沈曲意他两运气不错,出了迷幻大阵尚未走多久,遇上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
架板车的老伯说要去邻村看望出嫁的女儿,可以顺路捎他们一程。
牛车在充满山间野趣的土路上晃荡着,一路上草长莺飞,杂树生花。
苏昀休这会半躺在草垛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是哑叔今早做的酱肉卷,惬意地啃着。
他很快吃完,拿出水囊灌了几口。
侧首见一旁端坐的沈曲意仍小口吃着还有大半的肉卷,便把水囊递给他说道:“意儿,噎着了?喝口水缓缓。”
沈曲意接过水囊,摇摇头道:“没有,早上出门前吃了些师父拿的水果,这会不是很饿。”
苏昀休听罢,有感而发道:“暮前辈竟然还会帮你洗水果吃!外公是一张地形图都没帮我准备啊......”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不过好在没忘了给盘缠。”
沈曲意拧好水囊,把肉卷重新包回油纸里,打开身侧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休哥,这书师父昨晚拿的,说我们路上可以参考一二。”
苏昀休接过一瞧,武林门派简述几个封面大字映入眼帘。
翻开扉页,一张折叠的纸张掉落在腿上,捡起展开。
“意儿,还是你师父细心周到。这是一册简述当今武林各大势力的书,里面还夹了一张地形图。”苏昀休莞尔道。
“那有劳休哥讲解一番了。”沈曲意微微一笑道。
苏昀休清清嗓子,故意学说书先生的口吻道:“客官,莫急,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现今江湖,大流有三。
一股势力自然是以武林盟为首,江南巨富天宝山庄也在其中;
另一股势力位于西北,以抚扇门实力最强,令人忌惮;
第三股势力位于东南,以未眠宫名声最为响亮。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江湖之大,卧虎藏龙,还有很多隐世不出的门派、新兴的小门派以及各类三教九流......
这不是废话嘛,说了等于没说。”苏昀休读着没忍住吐槽道。
他往后翻了翻,见后面都是介绍一些门派有名气的弟子。
他和师弟并没有结交门派,出人头地的打算,当下便合上书册搁在一旁。
“意儿,暮前辈这本书肯定被人忽悠买的,血亏!”他边打开地形图边说道,“介绍武林势力的就寥寥几句,后面全写的一些门派弟子什么习惯爱好啥的,搞得跟相亲名册似的。那个我们小时候见过一面的炸毛小黄鸡,就排在第一个。”
炸毛...小黄鸡?沈曲意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哥哥说的是谁。
忽地回忆起什么,他抿嘴忍笑道:“休哥,你说的是江盟主的儿子江淼吧。”
背后议论谈笑别人,实非君子所为,但不得不承认哥哥的比喻太贴切了......
“嗯嗯,就是他。”苏昀休随意答道。
他的手指顺着地图游走道:“意儿,我们需要买匹马。距离我们最近的城镇叫百花镇,我们先去那吧。”
正好牛车停在岔路口,苏昀休和沈曲意下车,和老伯道谢后,两人动身前往百花镇。
少年人脚程不慢,他两又施展轻功,连走带掠,终于在未时见到刻有百花镇字样的石碑。
可能是小镇的特色,石碑上攀爬缠绕着藤蔓蔷薇,四月中旬,有些桃红色的花骨朵已含苞待放。
百花镇的青石板街上,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各自忙碌着或悠闲着。
忽然,一些悠闲的行人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长街尽头。
那边,正不紧不慢地并肩行来两位少年郎。
一个身穿黑色窄袖锦袍,细瞧料子上还有浅浅的缠枝暗纹,腰部佩剑,高挑马尾在脑后肆意摆荡,面目俊朗,让人不禁赞道:好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人。
另一个身穿青衣广袖,外罩一件白纱袍,一头乌发仅用一只玉簪半挽起,因眼覆纱带看不清全貌,但行走之间衣袂飘忽,秀雅超然,尽显君子如玉。
进入城镇的苏昀休对四周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的视线不予理会,他被百花镇中大街小巷栽种的各色花草树木所吸引。
叫得上名的杏花、樱花、桃花、海棠......叫不上名的黄黄白白,姹紫嫣红。
于是,他边走边低头把所见春景尽数说给身旁的师弟听。
瞥见师弟逐渐挑起的嘴角,苏昀休在盈满花香、落英如雪的街道上是愈说愈兴致盎然。
谁知,正在此时,对面笑盈盈走来一个身穿粉裙的少女,擦肩而过时,忽然朝他扔了一样东西。
苏昀休本能地抬手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株雪白的茉莉。
花朵素洁清新,犹带露水。
正一头雾水时,又一个婀娜的身影迎面走来,扬手掷出一串紫色丁香。这次是冲向沈曲意来的,砸中师弟的肩头,落下时被师弟顺手捞起。
他两手持花朵,面面相觑后,纷纷疑惑地转脸面向那抛花女。
只见女子嘻嘻一笑用吴音软语清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唱罢,她娇羞地掩面遁逃。
苏昀休压根没听明白她唱的是什么,只觉得这里人口音绵软十分有趣,扭脸对师弟说道:“这里民风挺热情的,还送花唱歌欢迎我们。”
沈曲意从小跟随暮水云饱读诗书,自然知晓女子所唱之意,他悄悄红了耳根正欲开口提示哥哥。
倏地,四周荡漾起一片莺莺呖呖的笑声。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我们百花镇的习俗。”一老妇人拉着小孩上前好心解释道,“姑娘们看中哪位郎君,就把花束丢在那人身上。花束下面绑着小木牌,上面写着姑娘的家宅。若对方也有意,就拿这方木牌前去提亲,一桩姻缘算是成了。”
“啊!原来是这样......”苏昀休低头看了看花枝下方确实缀着一块小木牌,因为做工精巧,之前未能注意到。
他一晒,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梁,余光瞥见师弟红了的耳朵和面颊,突然心里一阵不爽。
他抽出师弟手里的那串丁香,连同自己手里的这株茉莉,一并塞到老妇人拉着的小孩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