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点点头,小声说:“那我的东西呢?”他担心走到这一步,路忽然走不通了。
莫咨尧脸色不变,回答利索:“不是给你吗?”
“什么时候?”这回轮到周子明不知所以了。
莫咨尧用指甲敲击手中的酒杯,“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给Waiter(服务员)了,”他瞥过去,看见周子明座位上的酒杯一句空了,“你喝完了啊?”
却是以这样的结果达成,周子明一时没有回过神,只能神经质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有效?”
莫咨尧被他逗笑,“反正要是还不行,绝对是你的问题,而不是药的问题。”
“操,谁说我不行!”对这句话极其敏感的周子明跳起来,引得全场发笑。
包括朱莉也是,她迈着猫步走过来,亲昵地钩住他的脖子,“那在我身上试试?”
她的话如毒蛇,诱惑着周子明。
这一瞬间,药效猛然发作,他的头脑一阵昏沉,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朱莉抱着他,两人倒在沙发上。
周子明头疼得厉害,完全无法对朱莉的任何动作做出反应,他想推开朱莉,但又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什么似的,他下意识抱紧了朱莉。
但幻觉却又让他以为他抱住的是另一个人,像每一个春天、夏天、秋天、冬天,他无比自然地对另一个人痴缠,可是明明两个人如此亲密,但是有如潮涌的绝望还是将他彻底包围。
他竭力想看清那人的眼睛,只为追寻着一个答案,可正如他抱住朱莉看到得却是另一个人的错乱,当周子明试图捕捉,眼前却又是热情如火的朱莉将吻铺天盖地地落下。
他心里毫无波动。
他明白了自己的毫无波动,他在一个人身上找到关于另一个人的答案。
啊,原来他不喜欢她,所以才毫无波动。
一样的,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他,所以他才那么伤心,所以他才选择离开那个家伙。
周子明想推开朱莉,但是他失去了他的语言和动作,失去了与外界沟通的钥匙。
他的耳朵在经历一场巨大的没有尽头的幻听。
“周子明。”
有人在叫他,他想起自己离开合租屋时,他把钥匙放下,而那个人没有看他。
“周子明。”
他的视线里没有任何东西时明晰的,天旋地转。
脑海里却浮现,他和那家伙第一次相遇时,两人共坐一辆公交车,谁都还不认识谁,沿途风景不停地闪烁,公交车也似乎开往一个没有目的地的终点。
当那家伙看向自己,眼光交汇的一瞬间。
周子明仿佛被电流击中似的,全身不停地抽搐。
伴随一声尖叫,朱莉马上退开,不停地说:“……不关我的事啊。“
莫咨尧推开女伴,衣服也顾不及整,跨步过来查看周子明的情况,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了,手微颤着试探他的呼吸。
没有!
包厢里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莫咨尧的女伴心有余悸地开口:“我们也走吧。“
莫咨尧没理她,打电话给医院急救。
小弟破门而入,“莫哥,不知道谁报的警,条子来了。“
……
楼下,刑松河刚下警车,出门就踢翻了垃圾桶,“早知道周子明是这么个败家玩意,我当年就不该给那1314的红包,悔死我了。”
下属翁虹默默把垃圾桶扶正,“人民警察,注意形象。”
“李虔那小子呢?”
翁风看向路灯下黑漆漆的一块,“这种情况就不要让他参与了吧!”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李虔将自己隐身黑暗,唯有一点火星亮着,这是周子明教的恶习。
路灯铁座上的烟头已经环成一圈小蛇,而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往救火车所在的地方看哪怕一眼。
作者有话说:
献给我唯一的读者,渣渣雪小朋友。
今日起不再遮遮掩掩,放飞自我,听从内心。
2、白百合
◎-◎
周子明被救回来了。他自己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说来也奇怪,在他经历这场生死危机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以这样一种方式离世,可真的逐渐失去意识那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应该没有再睁开眼的机会,除非是下一辈子。
可是他没死,他活过来了,当他睁开眼,勉强辨认出这是医院,而自己是那个病人的时候,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任何一个人都不在他的身边。
还有一件,令他更为害怕的事情,当他想坐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勉强能动,他的脚却已经完全不听指挥了,他掀开被子,怀疑自己的脚被砍掉了,但是他的脚还在啊,只是和他的意识分离了。
他的上半身还活着,下半身却留在了地狱。
他还是那只青春小鸟吗?他不是了。
周子明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眼泪汇成两条小溪往两侧不停地流。
……
“好烦,又是那个23床。”虽然呼叫铃响了,但是护士阿芸根本不想过去。
新来的护士好脾气的小圆有些担心地张望:“不过去,没关系吗?”
“那家伙就是吃饱了没事做,一天到晚都在按铃,不信你看,监控显示生理数据一切正常,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你别理他。”
“可是……”小圆还是欲言又止。
“你要实在担心,你就去看吧,反正我不去。”
护士长红都有些诧异阿芸的冷漠,“你之前不是说23床的男人是你的菜吗?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小圆也凑过来听消息,阿芸才捂住嘴轻声道:“颜值又不代表一切,那家伙不是好人。”
“怎么不是好人?”
“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吗?”
小圆摇摇头。
阿芸几乎要营造起讲鬼故事的气氛了,她表情认真地说:“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23床那家伙是去红灯区玩女人,嗑药过敏导致心脏骤停送进来的,好不容易救过来,人也瘫了,大概是报应吧。”
已经结了婚当了妈妈的护士长红立马露出鄙夷的眼神,没兴趣再听下去,走开了。
小圆则反应慢半拍,“真的吗?”
阿芸继续讲:“当然是真的啊,可能因为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住院三天了,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看他,所以他一没事做就摁铃,折腾我们这些护士。”
“那他的医药费是谁给的啊?”
“我那知道,有人给就不错了,我们操这心干嘛。”
呼叫铃还在执着地响着。
小圆想了想:“我还是去看看,让他别乱摁铃了。”
阿芸不置可否地叹气,“那你去吧。”
意外地,小圆对这个谜一样的男人起了些许的好奇心。她想知道,这个做了错事的男人,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不是会后悔。
可等她真的来到病房,敲门后推开门,看见却是一个玫瑰花似的少年。
这是她对23床的第一印象。
周子明,这是他的名字。
他穿着病服,盖着被子,脸色苍白,几乎要和病房融为一体,可是他朱红的唇,幽黑的眼,那样分明,那样艳丽,突兀地长出一截在这里,好似一朵玫瑰,叫谁也忽略不了。
他是那样好看,像是上帝把所有光拿来造就的美丽,小圆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周子明不摁铃了,他两只脚动不了,本来起身就很困难,现在达到目的,有人来看他,他就自然不会再难为自己。
他对着小圆一笑,小圆偏过头,有些无所适从。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只好温声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乱摁铃是不对的。”
周子明毫不心虚地点点头,“我现在知道了,因为你告诉我了。”在他的话语里,小圆是那么重要,“我原也是不想摁的,但是你知道……”
“你知道,我最怕孤单。”
他说得是那样轻,可笑里却有些许忧伤的意味,目光盈盈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小圆用左手握住右手腕:“你还觉得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我的心……最不舒服。”她听到男人说。
“已经检查过无异常,可能只是你的心理作用。”
周子明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说道:“真正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这是圣·埃克苏佩《小王子》里的话,“真正痛的地方也是仪器检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