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脖子上出生自带的疮疤,他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抹消的疮疤!
激动狂喜之余,不抱一丝侥幸的薛燃想确定手臂和腿上的疤痕是否一并褪去,于是他迅速地扒开自己衣服,吓得顾昭连忙阻止,一边为他裹紧衣衫,一边张开结界,“天寒地冻,受了风寒怎么办。”
“对对对。”薛燃热泪盈眶,喜极而泣道:“顾昭,我太开心了,因为这些恐怖的印记,从小到大,他人看我,有怜悯,畏惧,排斥,厌弃,反感,甚至把我当怪物看,我嘴里说着无所谓,哪里会无所谓呀,我是人,也有心,会难过,会伤心,我……”
薛燃哽咽,“被人用臭鸡蛋砸的滋味,很不好受。”
顾昭沉默,眼底扩散开了一层悱恻的阴翳,悲伤比薛燃更甚,他紧紧握拳,掌心血迹斑斓,似乎疼痛能减轻他的负罪感,就像过去,他对薛燃的所作所为,无异于饮鸠止渴。
他狠命地羞辱他,□□他,撕裂他,不把他当人来对待,好似薛燃只是件供他发泄和玩弄的物品,玩得久了,反而得心应手,爱不忍释,薛燃也极尽全力地扮演好物品的角色,不哭不闹,时常发呆,很多时候,顾昭都想问问他,“薛羡羽,你有心吗?有人的感情吗?会哭吗?懂爱吗?”
那时的他,竟然确信薛燃的心是石头做的!是木头疙瘩!冷酷无情!冥顽不灵!
9、小神龙神气活现,顾仙尊小惩大戒
◎非同归于尽,是白首同归◎
山中风摇影动,虫鸣鸟语,如怨如慕,山岚过后是寂静如平湖,薄寒透心凉,顾昭收回遐思,道:“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他特意用了“敢”而不是“会”字,说得严肃认真,让薛燃忍俊不禁。
薛燃道:“好,你最厉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顾昭被夸的乐不可支,嘴角挽起漂亮的弧度,脸上堆满了“不愧是我”的骄矜表情。
薛燃道:“所以走吧,我们下山寻人去,虽说今生不管前生事,但情债不计得失难以补偿,姜小婉托我们把香缨交到他手上,即是希望待他百年后,能在下面重聚,唉,也是用心良苦,恨短情长。”
顾昭道:“阿燃,你当真觉得姜小婉不恨孟怀义吗?”
薛燃笑道:“爱一个已经很难了,何况恨一个人。好不容易爱上的,又岂舍得轻易去恨。”
顾昭愣住,半晌才道:“你真善良……你……”
你不知道,恨上一个人比爱上一个人更简单,毁掉一个人比呵护一个人更容易。
薛燃见顾昭突然没精打采,便用手肘捶他胸口,“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顾昭挠头,“我想说,你真好。”
薛燃别过头,避开顾昭赤诚的眼神,一边加快脚步下山,一边怪道:“瞎说,你又找我打趣,我可不是姑娘家,不吃你那套。”
顾昭像条小尾巴,紧紧跟在薛燃身后,故意道:“你别误会,这些话我从未对任何女子说过……男的更没有,除了你。”
薛燃脸又红到了耳根,热辣辣得烧心,“你……你胡说八道,我才没误会,你走远点,别离我那么近,很热。”
顾昭道:“大冬天的怎么会热?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薛燃蹿得老远,“别碰我,顾昭,你不止油腔滑调,还动手动脚,要不是看在你几次三番救我的份上,我……我……早拿符篆贴你了!”
顾昭一愣,似乎在消化对方的话,反应过来后憋笑道:“阿燃,我收服我何须用符篆,你勾勾手指,抛个媚眼,我就非你莫属了。”
“胡言乱语,不知羞耻。”薛燃颦眉,用表面的不苟言笑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前面就到镇子了,你收敛些,我们去吃点东西,吃完启程,孟怀义具体所在地,你清楚吗?”
顾昭点头,“荆州不义城,胡桃里土夫子,郭平阳。”
薛燃疑惑道:“胡桃里?”
顾昭补充道:“郭世在不义城是望族世家,宅子安在胡桃里,郭平阳是郭氏独子,我们入城后,不难找到他。”
之后两人回到镇上,薛燃见囊中羞涩,只能买白面馒头给顾昭啃,本以为顾昭会嫌弃,熟料对方就着水,吃得高兴。
“傻子。”薛燃嘀咕,看顾昭是愈发好奇,愈发顺眼,愈发困惑,有很多话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问他到底是谁?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问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先不论问出来的答案是否真实可信,如果最后的结论超出自己预期,不是自己所想,自己会失望吗?会失落吗?会失意吗?
谁知道呢?
终是萍水相逢,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事了结后,该是各奔东西。
顾昭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拍了拍胸脯,对薛燃道:“走吧。”
薛燃收回遐思,“嗯,你等等,我画个阵法,把我的小龙召唤出来。”
顾昭挑眉,饶有趣味地点头。
薛燃郑重其事地从百宝袋里端出一只折好的纸龙,纸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通体被紫光潋滟的鳞片覆盖,龙须昂扬,随风而摆,雄赳赳气昂昂,美中不足的是,纸龙没有眼睛,缺少了神采和威严。
“以纸为媒,以血为契,画龙点睛,神将召来!”薛燃念着,咬破了中指和食指的指腹,将血涂抹在纸龙的眼睛上,顿时灿烂炳焕,纸龙周身光晕缭绕,随着一声龙啸,纸龙抖动了下僵硬的身躯,霍然腾空,幻化出真龙翔天,威震四海。
光散,顾昭噗嗤一下笑出声,那条纸龙不过一人多高,在半空中嗷嗷直叫,张牙舞爪,看起来稚嫩滑稽,像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屁孩。
小龙一看到薛燃,就用尾巴敲他的头顶,抱怨道;“小不点,你叫本尊出来何事?本尊很忙的,没空……”
话说到一半,小龙只觉得身侧有一道狠戾的目光在威慑自己,寻着视线缓缓看去,吓得小龙一个趔趄,那人凝固的笑容里,充满了杀气,眸色冷若冰霜,千年不化,可那人前一秒对视自己还怀着浓烈的恶意,下一秒看薛燃,又是柔情似水,暖如焰火。
出于本能,小龙哆嗦着转到薛燃身后,前爪勾住薛燃肩膀,尾巴缠绕在他的左腿上,一圈一圈缠到腰部,龙须时不时拂进薛燃的耳廓,搅得薛燃猛缩脖子,眼尾一片蜜色湿红。
顾昭的脸色可想而知,黑成锅底,怒火中烧,一字一顿道:“给我滚下来。”
小龙缠得更紧,因害怕而使得尾部啪啪啪颤动,薛燃只觉得腰部一麻,敏感如他,立马湿了眼眶,垂眸咬着下嘴唇道:“你,别动……住……啊……”
这一声啊,是干柴烈火,是欲壑难填,是销魂勾魄。
“妈的。”顾昭心里叫苦,咬碎了银牙往肚里咽,薛燃的这幅表情,他太熟悉,熟悉到就算闭着眼,都能无数次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与他云朝雨暮的画面。
每一次,薛燃都被他玩到奄奄一息,那一片一片艳红色的血迹,像带刺的蔷薇,盛放在顾昭的心尖。
顾昭赞叹过:“好美。”
那时的他,魔怔了。
薛燃感觉周围的空气凝滞沉闷起来,他一把揪住小龙胡须,硬生生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挣脱开小龙,薛燃手忙脚乱地和顾昭道:“顾昭……顾昭?顾昭!”
对方面目狰狞,像受了什么刺激,没反应。
薛燃心道不好,真怕顾昭把他的小龙烧了,于是陪笑道:“阿昭……我……”
“你叫我什么?”顾昭总算恢复正常,当时他的确在考虑小龙的一百种死法,这辈子的薛燃连他都不敢染指,不敢轻易触摸,那条龙竟敢当着他的面,碰他垂涎的人!岂有此理!罪该万死!
顾昭摇头,努力压下杀气,他怕真烧了那条龙,薛燃会和他急。
但是小惩大戒还是必要的,所以小龙的尾巴着了火!小龙咿咿呀呀的扭曲扑腾,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磅礴,骄傲霸气。
“呜呜呜呜。”小龙委屈,小龙不说。
薛燃瞪眼顾昭,心疼道:“尾巴半条烧没了,你让他一会儿还怎么驮我飞?”
顾昭道:“他一条纸龙,能飞多远,去不义城,我御剑带你。”
薛燃道:“那多耗灵力,何况剑有灵,只载主人,不带旁人,品级越高,越难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