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时接过茶杯,放在唇边抿一口,放回去,道:“她说话,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你不觉得她神情过于镇定了吗?”
“过于镇定?”
苏夕影把药随手放在桌案上,趁沈暮时不注意,拿一摞书本挡住,道:“她遇到危险好像一直都很镇定,之前我们在皖州城外,她被突然冲出来的城墙撞到,腿上面全是血还能面不改色。”
“那次是她面对死物与生俱来去应变的反应,可这次她面对未知的人和事,在被告知死在这里也是死的情况下,她还能如此冷静。”
苏夕影仔细想想他话里意思,道:“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不对劲。”
“伤养好以后,必要彻查,我怀疑此事与那次皖州之变有关。”
沈暮时转过来,抱住手臂,看着苏夕影道:“药呢?我可是看着裴笙交给你的。”
47、青丝结情思7
◎使诈◎
苏夕影抿抿唇,虽然明知道沈暮时肯定能出来是他的把戏,但还是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
“一定是你看错了,我都不记得我端了药进来。”苏夕影道。
沈暮时走过来,低头看他,苏夕影不想被他看出来心虚,亦抬头看回去。
沈暮时道:“那如果被我搜出来怎么办?”
“呃,什么怎么办?”苏夕影尽力岔开话题道。
沈暮时脸上的笑容深了许多,手伸到他背后,从书后面掏出那碗药,道:“当然是药被我找出来,你要怎么办。”
沈暮时把药碗捞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苏夕影道:“那、那我就喝了吧。”
苏夕影抢过来,道一句:“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
药汁的苦涩后知后觉地在他舌尖体现出来,又苦又酸,也不知道什么药能煎成这个味道。
房门又被敲响,沈暮时过去开门,须臾又拿了一碗药过来。
苏夕影看着那碗药,不确定地问:“这碗也是给我喝的?”
沈暮时摇摇头,看着药汁陷入了沉思。
苏夕影瞬间就懂了,一拍巴掌,道:“沈暮时啊沈暮时,报应不爽,快喝,这药一定是给你的吧?”
“嗯。”
沈暮时皱眉喝一口,把药碗远远丢开,苏夕影又捞过来,道:“别介啊,不能只喝一口,这多浪费,来,张嘴,全喝了才叫药到病除,你说是不是啊,沈祭司?”
沈暮时:“……”
沈暮时略一迟疑,后退两步,碰到了床褥,不能再往后退了。
“你故意的。”
苏夕影端药碗,步步逼近过来,道:“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来,坐下。”
苏夕影腾出一只手,把沈暮时摁坐在床边,狡黠笑了一下,道:“妞,给爷笑一个。”
沈暮时:“……”
这感觉就像被诱骗进了狐狸窝,而且还是被一只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是很好看的狐狸骗进去的,那只狐狸还丝毫没有掩饰。
苏夕影学的有模有样,把药汁含进嘴里,含完就后悔了,又酸又苦的味道充斥在口鼻间。
苏夕影忍住吐出去的冲动,在忍不住要咽下去之前贴上沈暮时的唇,好在沈暮时这次没有故意逗他,这第一口药汁成功渡了进去。
苏夕影跑到桌案前,给自己灌了几口清水,才勉强把那股味道压下来。
沈暮时表情也没比他好多少,但还是指着他笑道:“这药如此这般进了我嘴里真甜,不用像某人那样,逞能喝两碗,喝到表情扭曲。”
听的苏夕影越发不服气,走过来,盯着他脸,道:“那你倒是别苦的龇牙咧嘴。”
沈暮时不甘示弱,道:“我这是陶醉,你不懂。”
苏夕影扯出一个笑,把剩下的药汁给他灌进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糖球,咬成两半,自己含一半,把另一半塞进沈暮时嘴里。
“算你还有点良心。”
二人拌嘴归拌嘴,办起事还是很靠谱的,韩施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沈晚俞暗中捣鬼,只是她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值得让韩施冒死来搭救沈晚复。
这也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法子,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想必沈晚俞不能对现在的韩施见死不救,更何况还有宋言,宋言和苏夕影同窗四年,她的为人苏夕影算得上是比较了解,同伴身处险境,她绝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先前韩施为了医治她,肯千里迢迢跑到皖州。
这样想着,苏夕影道:“暮时,你打算怎么处理韩施。”
“理应处死,但是此人至关重要,要想彻底解决后患还要靠她引出背后的人。”
“引出背后的人?她背后还有人吗?”
沈暮时手不老实,在苏夕影身上尤其不老实,眼看天已黑,苏夕影便没有扒开他。
沈暮时道:“自然有人,沈晚俞为人虽然不会搞暗地里偷袭这种事,却也不代表他是一根筋直来直去,在我这里没能救出沈晚复,他必然还会从其他地方下手。”
苏夕影觉得他说的在理,问道:“沈晚复真的死了吗?”
“没死,我把原本他的位置换成了死囚犯,他现在被我藏在省司监,留下他,也不失为一颗重要棋子。”
苏夕影对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互为棋子的戏码并没有好感,但是沈暮时做出的决定他下意识选择支持。
“你还是心软了。”苏夕影笑道。
“或许吧。”
毕竟这几千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就像苏夕影可以从那时的胆小怯懦,变成现在为了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做的憨批精神病,再比如沈暮时改掉了见人就杀的疯批属性,虽然他现在疯批起来依旧疯批,但已经不是千年前的杀人狂魔。
时光境迁,那些束缚也不能够阻挡久经世故的两个人。
沈暮时拦住苏夕影的胳膊,看着窗外月光,若有所思道:“我时常在想,若是当时我不犯傻,把希望寄托在维持古老的秩序上,会不会能保下你。”
“也不一定吧,毕竟因素有很多,也不是那一个,只是这几千年,你能一直记得我,而我却一世都不记得你,你不觉得不值吗?”
沈暮时忽然笑了,捏捏苏夕影的脸,道:“怎么,这是觉得对不起我了?赶紧的,拿行动补偿我。”
苏夕影沉默片刻,憋出四个字:“你不正经。”
沈暮时捏着他脸,上瘾似得不撒手,道:“你应该多吃一些,你看你身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捏起来手感都不好。”
苏夕影无奈道:“为什么要你有好的手感,我生来为你摸的?”
“是啊。”
看他如此,苏夕影无语片刻,道:“摸吧,我生来就是为你摸的。”
“终于承认了。”
苏夕影想说你还能再无赖点吗,但转念想到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道:“不许摸别处。”
沈暮时愈发得寸进尺:“别处是哪?”
苏夕影翻过身,赌气不理他。
沈暮时把他拉回来,忙顺毛道:“我不问了不问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哪呢对吧?”
那阵红梅香似乎有一股奇异的作用,安神之余,还很能魅惑人。
苏夕影嗅着那香气,乖乖贴到沈暮时胸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钻进了沈暮时怀里。
听沈暮时在头顶道:“真乖,来,抱一个。”
“伸胳膊胸口疼,不抱。”
“对哈,险些忘了。”
沈暮时的怀里很柔软,根本不像年龄很大的人的皮肤那样干皱,或许沈暮时有容颜永驻的法子。
许久,沈暮时没再说话,苏夕影像是瞌睡虫附体,打个哈欠,趴在沈暮时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待好,闭上眼睛。
就听沈暮时道:“等这件事处理完,我不做祭司,我们寻个田间野外浪迹天涯吧。”
“嗯?”苏夕影愣一下,随即道:“好啊,以你的本事,肯定没人敢欺负我们。”
沈暮时道:“谁敢欺负你,我剥了他的皮。”
苏夕影笑几声,不说话了,他也确实喜欢远离俗尘,和那些筹划算计离得越远越好,一直以为沈暮时带他回到汜朝是放不下祭司这个地位,便一直没有说出口。
次日,二人决定去见沈晚俞。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晚俞所在的府邸早就被沈暮节带来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夜晚和白日均有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