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幕遮想起来了,自己一直在等师父回来,回来呼唤自己。
可是一次也没有。
自从那日寒霜君来后,师父跟他走了,就很久都没再回来了,这银阙宫的景色也已经很久没变过了。
想到这,他放下书激动地站起来,他要出去找师父!
他一路从这银阙宫走出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只奔着有人烟的方向。
飞了很久,他才终于见到了一座府邸,这里红色的墙,红色的瓦,门前灯笼挂的是两只栩栩如生的鸟儿。门边上,有一棵盛开地很灿烂的桃花树,上面挂满了刻着名字的木牌子,有的牌子交叉在一起,有的牌子隔了老远,红丝线千丝万缕地缠绕其中,
赵幕遮很好奇,伸手要去够,刚要碰到,耳边就传来厉声呵斥,“别动!”
来人是一名鹤发童颜的仙人,冲着赵幕遮大声说道,“这是姻缘树,丝线绑的都是凡间成对的有缘人,弄乱了的话,后果很严重的!”
赵幕遮见那人怒火中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是哪位仙人府上的?如此不懂规矩?!”
徒弟没答他的话,一心只想着那有缘人的红丝线。
那人看他穿的衣服有些破旧,又不答话,心生不满,正要指责他,一看他腰间挂的腰牌,愣住了。
“你竟然是银阙宫的?”
赵幕遮一听到银阙宫三个字,突然回过神来,“是,我是!”
那人听了这话,不得不换了副面孔,极不情愿地说,“不知仙君前来,有何指教?”
“我找....我师父,魄月神君。”
那人以为他要找的是魄月神君的姻缘牌,摇了摇头道,“我们这儿只管人间姻缘,哪能管得了神君?况且,神君深入简出,只与寒霜仙君交好,像我们这种人,根本见不到他几面的。”
说完那人又面露疑色,“说来也奇怪,上古神族都是日月山河演化而来,法力强大,为何如今只剩下魄月神君一人?”
仙人正在不住地感叹,徒弟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师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吗?跟自己一样的孤单,甚至比自己还要久?
怪不得!怪不得师父总也不回来,原来师父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存在!
赵幕遮心里突然就开始急躁起来,他很想现在就见到魄月,想让他知道,还有自己这样一个人一直等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飞的太远了,飞的太快了,只得站在大海之上的云雾中不停的大喊,“师父....师父...!”他太害怕了,那种被遗忘在黑夜里的感觉,深深植根于他的心中,他不想再一个人苦等下去了。
魄月此时正在寒霜府上喝酒,隐隐听见有人召唤,那一声声呼唤,声嘶力竭,仿佛泣血一般,他放下酒杯,匆匆告别了寒霜,寻着那声音飞奔出去了。
寒霜君回想刚才魄月那丢了魂般的神情,不由得惊愕,魄月神君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刻?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他记得自己与那个人初识时,自己刚临仙位,年轻气盛,见到这上古之神也没打怵,非要跟他比试,当时魄月怎么说的来着,他说,我可以和你比,虽然你永远也赢不了我,但是我尊重你的态度。那种高高在上又深明大义的的样子,极其讨厌,后来相处多了才知道,他其实也是个普通人,很强大的同时,也很脆弱。
寒霜心里不敢相信,可是眼睛又看的真切,魄月那家伙,活了数万年都是老样子,他真的会为了别人而改变吗?
魄月寻那声音而去,发现他的徒弟此时正站在海上茫然失措,脊背没什么力量,似是已经等的心灰意冷了。
魄月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左肩,却又凑到他右耳说,找到你了。
7、魔族?魔族早被灭了!
◎师父,我们既不生离也不死别◎
赵幕遮闻声旋即转过身来,师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一身烟霞似的轻薄羽衣,随微风轻轻飘起,头上束发金冠璀璨耀眼,竟也是朵莲花。
赵幕遮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一脸的想念藏也藏不住,就想上前抱住他,可是又担心师父会嫌弃他不懂规矩,方又忍住了,只是拽住了师父手臂,便不敢再往前了。
魄月看他拘谨又虎头虎脑的,像只找不到家的林间小鹿一样,来时心里那种坐立难安的焦躁,此刻都不见了。他笑吟吟地凑近赵幕遮,仔细瞧了半天,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似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徒弟的一双眼睛好像永远有泪盈眶,秋水明眸,波光潋滟。
“怎么了,”魄月拢住了徒弟,轻抚他的后背,“为何喊得那样急切,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出来找师父,结果迷路了。”
“不是给你挂了腰牌吗。”魄月也害怕徒弟找不到回家的路,特地连夜做的。
“啊,是吗?我......”徒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腰牌,他拿起来抓在手里,温温的,好像是玉做的,上面刻着,银阙宫赵幕遮,字迹刚硬遒劲,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
原来师父并没有忘记自己,他也担心自己会走丢,想到这,赵幕遮觉得师父的怀抱更软更暖了,自己的胸膛好像也有一团火在快速燃烧着。
他不想让师父再离开,于是扯了个小谎,“银阙宫的莲花开了,师父也该回去看看了。”
“真的?”魄月果然面露喜色,心想这莲花的脑袋终于开窍了,可是又怪赵幕遮这样声嘶力竭的喊他,害他担心,便又佯装生气地戳了下徒弟的脑袋,“小题大做,以后不可以再如此了!”
徒弟见师父貌似答应了,高兴地直点头,“知道了,师父!”
他心里打鼓,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师父并不会因此责怪他,他知道,虽然师父看起来是有点不近人情,可是对自己从来都是既心软又温柔。
他跟在师父后面,大起胆子道,“师父,以后你出门能不能带上我,我......一个人,孤单的很。”
魄月看他可怜巴巴的,好笑极了,随口道,“好啊,等你以后会喝酒了,就带上你,哈哈。”
二人回到银阙宫,已经是夜幕时分了,远远看过去,莲花池里灵光流转,一片粉灿灿的,竟真的齐齐绽放了!
魄月赶忙走过去,大喜过望,这莲花从佛祖那里移植回来已经许久了,今天居然真的开花了,他回头看着赵幕遮,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今日这花这么给本君面子,难道是佛祖亲临?”
赵幕遮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只知道看着师父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夜色尚早,魄月今日不上值,也不着急入睡,慢悠悠地在石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一口送入嘴中。
“跟师父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
“弟子遵从师父教诲,每日抄写经文。”他将自己书写的经文小心地递给魄月。
赵幕遮一直低着头,手紧攥着衣服下摆,他没怎么读过书,只是看魄月平时抄经书,他就也跟着做。他甚至不怎么会握笔,很笨拙的,一张都要写很久。
魄月翻看着这些纸张,笔锋虽然苍劲有力,可是一看就是临摹仿写的,没什么个人特色。
赵幕遮紧张地望着他,“师父,弟子写的如何?”
“你刚会写字,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多加练习,能写出属于自己的笔体,那就更好了。”
“弟子知道了。”赵幕遮点点头,又问道,“师父,为何咱们银阙宫的藏书室里只有佛经,戒律,法文之类的,没有修习法术灵力的典籍?”
“你想知道?”
“嗯!”
赵幕遮看着魄月在他眼前一挥,衣袖落下,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临海小镇的集市上,大街上人潮涌动,杂耍的,卖艺的,叫卖的小贩,说笑的男女,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从没见过这样多的人,一时间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突然他看见师父慢慢抬起双手,向前方猛地一挥,顷刻间,一阵飓风袭来,天上乌云避月,街市的尽头卷起了数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向人群这里倾泻下来,临街房屋尽数倒塌,树木连根折断,眼看就要朝人群淹过来!
赵幕遮连忙大声道,“师父,不要!”
刚说完,眼前之景刹那间变换,他发现自己仍然在银阙宫中,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