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她明白了,其实在季青眼中,自己一直是祥妖。
只是祥妖。
所谓“阿福”这个名字,不过是他取来用作遮掩她真实身份的一个绰号而已。
也或许是为了能方便称呼她而已。
一如印证他最初说的那句话:你是我的宝贝。
更可笑的是,阿祥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心里也不曾感觉悲伤。因为祥妖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凡事也只是随心所欲,她不是没有能力离开季青,仅仅只是单纯地不想离开他而已。
“季青,你不知道你走后,我有多痛苦……”
为何当初执意要留下她?为何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季青啊……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老爷和夫人是如何对待我的,府中的下人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第一次看清人心的黑暗。
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族人们口中的人心复杂,至少在你身边不会,但是那一次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何为绝望。
甚至明白因为贪念你的温暖,所以才让我的双眼被蒙蔽着。
那一次次抽打,一次次羞辱令我又惊又痛,最后能记住的只有恨意,彻骨的恨意,整宿折磨着我,使我夜不能眠。她们刺耳的笑声在我耳边回荡,催促我发疯成魔,最终将我推入万丈深渊,使我酿下大祸。
【祥妖,注定一生都会逆天而行,其存在本就是天理不容。虽身怀吉祥之气,但终归是妖,是福是祸不过一念之间。】
我动了贪念,才会陷入仇恨,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从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是祥妖,更不是你的阿福,反而成了一个掠夺你所有东西的怪物。
我原以为可以撑到你成亲以后,再告诉你真相。却不想假的始终是假的,一不小心就会转眼烟消云散。
“季青,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不为别的,只为你曾带给我温暖和希望,让我明白人世间还有光明存在。
那日我在人群中看见你把同心锁交给公主,恍惚间,我以为那把同心锁是给我的,我捧在同心锁贴在心口上,满眼满心的欣喜不已。然后我听见你问:阿福,这枚同心锁漂亮吗?
我答道:漂亮。
可我一低头,手里却是空的。
原来不过是一场空梦,许是魔怔了,也许是贪心的毛病又犯了。
但是我最后可以承诺你一件事——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季青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中他总能听见耳边有声音,像是有人不断在对他说话,可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待梦醒后,莫名的忧伤缠绕在他心扉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扔掉手里的酒坛,迷迷糊糊地朝前院走去。
忽地听见有响动传来。
“呵,我真是喝糊涂了,都出现幻听了。”
他刚走了一步,又遽然停住了。这一次,他听得十分真切,之前不是幻听,真的有响动。
府里只有他一人,这响声从何而来?莫不是进贼了?!
简直欺人太甚!
他都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为何还要一再相逼?他本想抄棍子打贼,可是忽地动作一顿,又不想这么做了。“罢了,罢了,想拿东西就拿吧,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怕失去什么吗?”
他自嘲道。
“孽子!你喝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闻言,季青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转过身。
“爹?!”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喊出声。
只见死去的季老爷就站在那里,横眉怒眼地瞪着他,上来就是一通严厉的指责。“你作甚一副见鬼的样子?我还没死呢!你这个样子是想我提前归西是不是?!”
季青完全没听进去他说的话,转头就往别处跑去。
“你给我回来!”
他把季老爷抛在身后,毫不在意他的怒吼。因为比起这个,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去验证,即使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娘?!”
他看见自己的娘亲正坐在窗口绣那条一直没绣完的衣裙。
季夫人听见他的声音,抬头对他慈爱笑道:“青儿,快过来,让娘看看你。”
季青一个箭步冲过去抱紧季夫人,嘴里不断喊着娘,弄得季夫人一头雾水。
“青儿,你怎么了?”季夫人问他。
但是季青没有回答,他注视着窗外路过的下人们,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在做梦吗?”
“大白天你在做什么梦啊?青儿,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娘啊!”
“……我没事。”
“那就好,你也该收拾一下了,待会儿还是随你爹一同出去呢。”
“去哪?”
“去做生意啊。青儿小时候不是说过要发奋努力学做生意,把季府发扬光大,让爹娘都过上好日子吗?”
“是啊,我想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青儿,娘不要好日子,只要你平安幸福就好。”
幸福?
好像被他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季青蓦地抬头对她一笑,说道:“嗯,您放心,我很幸福。”说完,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
唐渚把铃铛拿回真仙居,交给云飘疾。
云飘疾把铃铛挂在自己房间的屋梁上。
等他挂好转过身时发现唐渚一直盯着桌上的牌位,他顿时不喜地一袖子抽过去,把他贴在墙上撕不下来。
“王八蛋!你又来这招!”
“谁叫你总是学不乖呢?”
唐渚死鸭子嘴硬道:“切,谁稀罕看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云飘疾不想与他多争辩什么,只想赶紧去床上休息。
见他要走了,唐渚不禁出声问出他心里最好奇的问题,“铃铛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与你无关。”云飘疾警惕地瞥了他一看,“今日你就贴在墙上睡觉吧。”
“啊?什么?王八蛋你别走!把老子放下来啊——”
50、番外 漫钞(上篇)
◎“漫钞新书发行了!快来买啊!”
“哼,千金一书,谁买得起啊?”
“穷人是买不起,不过有钱人买……◎
“漫钞新书发行了!快来买啊!”
“哼,千金一书,谁买得起啊?”
“穷人是买不起,不过有钱人买得起啊!像郑家大少不就会买吗?”
“哈哈哈,一个傻子也看书?”
“可不是,他买的漫钞都快堆满屋子了。”
“嘘,别说话,郑大少来了。”
“一个傻子而已,怕什么啊?”
郑徽仪听见路人在议论自己,没有吭声,当做没听见。偶尔抬头与他们对上视线,立马又埋下头去。
“呵,我都说了一个傻子有什么可怕的?只有他怕正常人的份,哪有正常人会怕他呀!”
“他家财大势大,伤着他等于和整个郑家为敌。”
“傻子命可真好,竟然能投胎到郑家。”
郑徽仪攥紧手里的银票,眼睛一红,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别说了,他好像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我们还怕他不成?这家伙动不动就哭,像个娘们一样,看着就令人心烦。”
“喂!你们再说一句试试!”
女子的一声娇喝传来,他们纷纷禁言不要多说了。
这女子是城中林捕头的独生女,也是郑徽仪的青梅竹马兼未婚妻。两人自幼定下婚事,她可是出了名的护内啊。
林水芯气势汹汹地一路瞪一路走到郑徽仪身边。
来到郑徽仪身边后,立马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脸色霎时变得明媚娇羞起来。她拉着郑徽仪的手,说道:“徽仪哥哥,你出来逛街怎么不叫上我啊?”
“我不是来逛街的,我是出来买书的。”
“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好好,让你跟着还不行吗。”
林水芯很喜欢郑徽仪。
在外人眼中,甚至是郑家人的眼中看来,郑徽仪很傻。但林水芯却知道他不是傻,而是太执著着迷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居然可以坚持十年,这份单纯和认真渐渐变成了一股傻劲。
他们一起来到书社前。
郑徽仪一眼就找到了漫钞书,他很清楚书放在哪个位置,因为他每个月都会来买。
林水芯有些无奈,“徽仪哥哥,你今年还要继续买书啊?”
“嗯。”
郑徽仪沉浸在得到新书的喜悦之中,压根没仔细听林水芯在说什么,都是敷衍了事地随口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