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这把岁数还是头一回吃冰糖葫芦,这种又酸又甜的滋味让他一瞬间就爱上了,他终于明白小孩子为什么总爱哭着闹着要吃糖葫芦了,原来这个真的很好吃啊!
戚匪夜为他擦去嘴角的糖渍,道:“别吃得太急了,我这里还有呢,不够吃的话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唐渚把耳边稍乱的发丝捋到后面去,视线一瞥瞧见戚匪夜温柔的神情,不由几分走神,一刹那间他似乎将对方看成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他张口欲问,对方身上的影子渐渐淡去,他才恍然清醒。
“你想说什么?”
唐渚摇头,“没有,我刚刚就是看花眼了,把你看成了一个朋友。”
“朋友?”戚匪夜不知想到哪儿去了,突然表情冷淡了几分,“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不然你不会时时刻刻想起他。”
“哪儿时时刻刻想起他了,他其实也谈不上是朋友,就是对我有恩的人。”
戚匪夜眸光微转,“你想起他什么?”
唐渚想起刚刚的回忆,心里一乐,直接道:“我想起他第一次吃糖的样子,真的很好笑。他好像也是第一次看见糖,居然从我手里接过去没撕掉糖纸就一口塞进嘴里,他就那样把糖和纸一起放在嘴里嚼,还努力笑着跟我说很好吃,当时他的样子可蠢了。”
见唐渚笑得差点噎住,戚匪夜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拍一边说着:“嗯,听上去那人的确很蠢,居然不会吃糖。”
“其实当时我除了觉得很好笑,更多的是很心疼。”
“心疼他?”
“嗯。”
唐渚端详着阳光下的糖葫芦,外面一层红红的糖汁包裹着里面酸甜可口的山楂,这真的是小吃中的美味,但是那个孩子却没吃过这种美味。
一百年了,他虽对那个孩子面容记不清了,但是当时看着他的感觉还在。
时间能消磨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就连故人也可能随着时间不在了,但是唯独曾经真切存在过的感觉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消失的。
“他的笑容告诉我,嘴里那块糖是迄今为止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他轻声说着,嘴角处的笑容如白雪初融后绽放的花蕊。
戚匪夜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糖汁顺着木棒滑下滴在他手上他毫无察觉,也不知道唐渚何时从他手里取走了糖葫芦,他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可自拔,唐渚见此也只是笑了笑没去打扰他的思绪。
直到街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谁是唐渚啊?!”
唐渚下意识举起手,应道:“我!”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个村子里出了戚匪夜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没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了吧?
他看向街上冲过来的男子,原来是客栈的店小二,小二气喘吁吁扶着他的肩膀再次确认一遍问道:“你叫唐渚?”
“我打从出生就叫这个名儿,没改过。”唐渚不冷不热说了一句。“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大事儿,有人快不行了,在找你呢!”小二前言不搭后语仓促解释道。他拽着唐渚的手就往回拉,“你先别问了,救人如救火啊!”
唐渚被他拽着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道:“救什么火、不是,那个救什么人,你总得说清楚呀!”
“一两句说不清楚,等回了客栈你再问也不迟。”
唐渚回头看向戚匪夜,戚匪夜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虽然两人心里都有疑惑,但是他们心里清楚,他们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既然对方主动找上他们,他们如果不配合乖乖去一探究竟岂不是太对不起精心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了。
他们跟着小二一起回到客栈房间,门外围了好一些人,他们好奇地朝里面张望像是想要打探些什么,看见他们三人出现立马噤声主动让出一条道方便他们进去。
凭这场景唐渚大致猜出一二,准是人在房间里小二才会带他们过去,明白这一点的唐渚不禁来气了,怒气上头质问小二道:“你们怎么能把来历不明的人放在我们房间里啊?”还没进屋就闻见一股子血气,摆明了那人受了很重的伤。从进客栈到现在都没闻见药味,说明对方一定要不行了,不然大夫怎么会不开药治人呢?
既然大夫都束手无策,那找他们来有毛用啊?!
“那位公子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就念着你的名字,老板急忙叫我去街上找您,我等了快一天了您才出现,您就算不可怜我也得可怜可怜屋里那位公子吧,您好歹进屋去看看他呀!”小二紧紧拉住唐渚,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跑了似的。
唐渚被他弄得不耐烦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放手,我自己进屋看看就是了。”
小二一听,这才放心让他进去。
唐渚和戚匪夜一同进去,瞧见床上还真躺着一个血人。那人一动不动倒在床上,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偌大房间中也似乎听不见第三人的呼吸声。
“人……还活着吗?”唐渚不敢看。
戚匪夜过去捞起床幔,男人苍白的面容暴露在他们眼前。
看清男人的长相后,唐渚当即惊叫出声,“怎么是宋师兄?!”他旁边佩剑上还沾着血,难道他跟什么恶战了一场?难怪会伤成这副模样。
“将师兄不是说宋师兄去堕泪碣处理事情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苏家村里?他昏迷的时候喊着我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戚匪夜听唐渚自顾自说了一大堆问题,不禁有些奇怪,“你不救你师兄吗?”
听见戚匪夜的疑问,唐渚竟是大大咧咧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解渴,他脸上没有丝毫担心宋沉璧的神情。
面对他的不解,唐渚悠哉说道:“你有所不知,我的十八个师兄里宋师兄是最特殊的人了!”
“哦,他有何特殊之处?”戚匪夜瞧了半天也没瞧见床上之人哪儿特殊,和普通人长得不是一样嘛,没见到他哪儿多长了一个鼻子或是眼睛啊。
“仙门弟子宋沉璧天生蛊体,任何外伤和内伤都要不了他的命。”唐渚指着宋沉璧说道。“换做别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没了呼吸是真的驾鹤西去了,但是宋沉璧不一样,他没了呼吸是因为他的身体在自愈,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治好他的伤,唯独他自己可以救自己。”
“那我们就把他这样搁在那儿,什么都不管就行了?”
“对,什么都不管,只要守着他等他醒来就行了。”
戚匪夜惊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就这种体质。”
唐渚轻哼一声,“你不知道的可多了。”他为宋沉璧掖好被角,放下床幔,转身看向戚匪夜,道:“自幼宋师兄就不怎么修炼法术,自然学得功法也不多,但他自己会创造一套全新的、属于自己的功法,这还是他平日里从亡者试境里琢磨出来的呢。”
“亡者试境?就是传说中积满一百零五个功德才能进入的亡者试境?”
“没错。”
“看来你这位宋师兄功德无量啊。”
唐渚笑了笑,“以前大家开玩笑说宋师兄上辈子一定是哪个寺庙里的老和尚转世,所以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多功德,不然这辈子只是打不还手哪会有这么多功德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缘。”
“呵,我的福缘少得可怜,这辈子是一点运气都没有,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副落魄样儿。”都说他是天道宠儿,师傅一眼就看出他有仙骨,悉心教导十几年好不容易飞升成仙,最终还是进入魔道成为笑话。
更可笑的是他连当初在仙界陷害自己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整日只能待在师门闭关修炼。
戚匪夜不喜欢他露出这副表情,心中总觉得很难受。
“别这样说自己,你不喜欢的自己倒是我做梦都想守护的你。”
唐渚盯着戚匪夜,从他眼中看到很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情愫,一点点侵入他的灵魂深处从此想忘也忘不了。
唐渚:“你是谁?我们以前认识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好熟悉?”
这个人还是一开始认识的戚匪夜吗?为何给自己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他总是会不经意说出一些话令自己心脏微微发痛,总是能在一瞬间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好像自己的过往中都有他的身影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