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毫不怯场,照礼节参拜下去, 起身便笑盈盈直视李玙。
“民女参见殿下。”
她歪歪头,脆生生笑道, “殿下生的果然很好看。”
李玙哈哈大笑。
“孤是说娘子怎么舍得把孤撂在一边儿,这么久没念起?这茶都喝淡了,棋也下完了, 原来是与人争风头去了。怎么?小姨心里藏了个弯弓射雕的俏郎君,想与孤比卖相?是谁?可要孤替你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她才多点儿大!婚什么婚,老老实实等两年罢。”
杜若的扇子打到李玙颈侧去,徐徐小风吹得他十分受用。
星河道,“民女牢牢记得殿下的话,往后真找着了,一定请殿下帮忙。”
李玙笑笑摆手,命她坐了,便扭头与杜若闲话。
“大姨如何?”
正经他李玙的大姨乃是薛王妃韦青芙。
杜若明白他是故意在杜家人面前混淆称谓,抬她的面子。
她不想驳了他的好意,又不想让星河会错了意,遂细声回禀。
“头胎是麻烦些,我阿娘和大伯娘都看着,不妨事。倒是太子妃病了好几个月,中间还问起我阿姐怀相如何。等孩子落了地,先叫人回去回禀太子妃一声才好,免得她悬心。”
李玙听见她假惺惺故作甜糯的声口,便知道她意思,嗯了声,别开脸不接话。
杜若便向星河解释。
“太子妃姓韦,管我阿娘叫一声表姑。我能进府里去侍奉殿下,亦是得了太子妃的推荐。往后如果有机缘,你和婉华姐姐都该见见太子妃,叫一声表姐。我阿姐便去拜见过。”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星河恍然大悟,顿觉没有底气对李玙嬉皮笑脸,忙整顿神情,恭敬道,“殿下如果没有吩咐,民女不如先出去?”
一听不是她的亲姐夫,抹脸就要走人,这番子!
李玙简直气得笑了,挥手让她自去,对杜若大为不满。
“你这又是何必?这丫头傻乎乎的跟番将差不多,哪分得清唐人嫡庶妻妾之别?便不为了给你面上贴金,是孤想亲近亲近你的家人不成吗?非把孤摘出去?”
杜若忖了忖怎么一笔带过,便听思晦站在李玙身后握拳咳了声。
“殿下,二姐是为您着想啊。”
“孤知道她苦心孤诣全是为了孤,所以投桃报李,想赏杜家些颜面哪!”
李玙嗳了声,扭头向身后。
“譬如你与大郎四处溜达走动,难道处处当着外人喊他小王爷?他与你要好,是因为与你声气相投,兄弟情深,何必非把那道线划下来呢?”
思晦两手拱在身前,迈步走到李玙眼前来。
“殿下想听一声亲亲热热的姐夫,杜家也想有天家这门好亲戚。真把殿下当外人,这会子别说是大姐只是寻常生产,就算难产,母子涉险又如何?杜家全家都该跪在房里,眼皮子朝下回话。爷娘敢让学生独个儿陪着殿下,心里就已是爱极了殿下。对您,至少比对大姐夫放心多了。”
李玙本就是明白人,方才不过向杜若撒娇,一忽儿转过脑筋,顿时了然思晦的意思,嘴角就泛起笑意。
“可是两位堂姐不同,就如殿下所说,番邦蛮夷,闹不明白长安这些弯弯绕绕的亲眷、世系,分不开韦家、杜家、杨家的位份,只当能侍奉殿下的都是贵人。他们不懂其实杜家不够分量与韦家平起平坐。”
思晦顿了顿,忽然扯开话题,“但是杜家有学生,只要殿下肯给一线机会,学生便要跃龙门。”
这话挑起了李玙的兴致,他眼神微沉,指了指杜若旁边的位置。
“你先坐下。”
思晦正经八百地款步上前。
他入学读书不满三年,小小年纪竟已有了几分台阁重臣抱着笏板,御前奏对的端雅自重,迈着八方步,垂着嘴角,仿佛装了满肚子韬略。
“你与大郎差不多年岁,就算真有才学,孤也会把你留给大郎用——可你要知道,大郎未必是储君啊?”
杜若一颗心陡然提起来。
这话题深不见底,怎么他就向着小孩子说起来。
思晦不慌不忙地垂头思索片刻,欠身道,“殿下,学生倘若出仕,自然是做纯臣,不朋不党,谁坐在金銮殿上,就侍奉谁,绝不会因为与小王爷私交甚笃,而违逆当朝君主。”
杜若听了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小学生的浅近念头,不能入李玙的眼。
果然李玙抿起唇,朝他看了一眼,沉声道。
“呵,如你所想,长安青年俊彦无数,孤又为何非得提拔爱妾的弟弟?”
思晦面色如常。
“自然是因为学生才学卓著。”
“你倒会说场面话,滴水不漏,是块做官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