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碰面前的三杯白酒,而是自己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我迟了,自然不能让盛副总给我倒酒,这三杯我一口气干了,也希望余氏集团和南极星的合作,顺顺利利。”
高度数的白酒入喉,一路从食道奔涌进胃袋。计南星屏住呼吸,接连把另外两杯灌进嘴里,等口腔里那股又辣又苦的味道稍微散了点,才敢稍稍喘一口气。不过瞬间,那股辛辣劲儿从胃里通过喉管直接窜到大脑,计南星连咳几声,呛得脸和眼睛红成一片。
林峰笑着带头拍了拍手,盛舫也跟着鼓掌。
“不愧是计总,女中豪杰。”他抬手把那三杯白酒推进垃圾桶,“来,我们三个敬计总一杯!”
计南星眼前被泪水模糊,看着几个男人的脸也像重影似的。她深知这次两位老总叫她来不完全是投资的事,上次在会所折了余总的面子把宋祁带走,今天这场鸿门宴,她怕是少不得多喝几杯。
方重城紧咬着后槽牙,看着计南星的脸由红转白,颤巍巍地又端起酒杯,脸上的笑容越发淡了,勉强地几乎挂不住。
桌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骨节捏得发白,他生生看着计南星仰头干了第四杯白酒。方重城眼前的杯里还是满的,他看着晃晃悠悠的酒面,折射着出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不笨,到现在也看出余氏集团来势汹汹,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但是至于为什么没为难他,只针对计南星,他都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家有钱,哪怕有天公司开不下去了,他还能回家当公子哥,但计南星不一样。她孤身一人在生意场上拼杀出一条血路,为了自己辛苦建立的公司,再大的委屈和羞辱,她都能受得住。
计南星没有退路,她只能咬牙往前走。眼前这两个男人,正是吃准了这点,才肆无忌惮。
就像现在,林峰和盛舫根本不关注他有没有喝酒,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整齐划一地瞄着计南星,一杯又一杯白酒往下灌,对投资的事情却闭口不提。
计南星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喝到后来眼睛逐渐失去焦点,筷子就在手边,她摸了几次都没握住。胃里涌上来强烈的反胃感,让她来不及在脸上营造假笑和两位老总客套,转身冲进包厢里的卫生间,拼着最后的理智反锁上门。
方重城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有几分干硬,“林总,余氏集团的投资计划,多少给我透漏点,我们两个今天跑这一趟,也不能白来,您说是不是。”
林峰用湿手绢擦了擦手,小眼睛盯着卫生间紧闭的门,皱着眉头把手绢扔进垃圾桶。
“真晦气。”
林峰看了眼盛舫,他马上会意,对着方重城挤出了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方总,我看计总今天也不是想成心谈合作的,这刚喝了几杯酒,就跑进厕所躲着,是诚心不给余氏面子?”
林峰拨弄着盘子里那根海参,把它戳起来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似笑非笑,“平时听人说计总冷淡,是个贞烈美人,今天见了倒也不过如此。”他冲着方重城笑笑,“方老弟,今天计总没心情,我们就改天再约。”
计南星趴在洗手池旁边吐得昏天暗地,耳边嗡鸣作响,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镜子里的女人唇色发白,眼睛通红,眉间郁着散不开的憔悴。
计南星洗了把脸,踉跄着打开门,却只看见一大桌子没动几口的菜,和方重城关门的背影。
“他们走了?”
方重城回身,扶着她坐下,敛了笑容:“林总说集团里有了点突发状况,需要回去处理。”计南星只怔了片刻,然后轻笑一声,抬手捋了捋额前湿发,“方重城,你喝酒了吗。”
他摇头。
计南星笑着把车钥匙递给他:“那得麻烦你送我回家,我现在开车上路,在被交警抓走之前,绝对的马路杀手。”
方重城开车技术很一般,不是急刹车就是猛踩油门,计南星在后座被折腾得胃里翻江倒海,“方总,你的驾照,确定不是花钱买来的?”
方重城难得没跟她抬杠。他打开了后座车窗,夜晚依旧温热的夏风,争先恐后地从窄窄一条细缝挤进来。他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计南星,她脸上既没有失望委屈,也没有愤怒不堪,而是眸光平和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那张冷淡的脸,异常平静。
“计南星,今天这顿饭……”她把眼神从外面收回来,眼底渐渐泛上醉意,语气也比平时软和不少,“下次有投资商的饭局,方总还要记得叫我。”
方重城闷头开车:“不会再叫你了。”
计南星听出他话里的情绪,眼神飘向窗外,轻轻开口:“方重城,生意场上不就是这样,为了那些钱,别人让你干什么你都得干,骂你祖宗十八辈,你还得给人家晾上一壶茶水,怕人家嗓子说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