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我目前的病情来说,早已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有了新的药方,毫无疑问应该一试,缘何还得特意去考虑是否尝试?
“因为剩下的七成可能性……”他欲言又止,少见地迟疑了,“是适得其反。”
话音落下,我不由一怔。
原来如此……
这是一场赢面相当之小的豪赌。
是以,他才尊重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赌。
“试吧。”思及此,我莞尔一笑,“你辛辛苦苦钻研出了这副方子,我又岂能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云姑娘……”听了我的玩笑话,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好了,别这样了,愁眉苦脸可不是你的风格。”我噙着笑意,像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成天嬉皮笑脸、放荡不羁的穆清弦。”
“……”他闻言微有愣怔,但随即就笑逐颜开,“原来我在云姑娘的心目中,是这样一种形象啊。”
“这种形象不好吗?多逍遥自在。”
只可惜因为我的缘故,你今后恐怕没法再过得无拘无束了……
我心头酸涩,面上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可我知道,此时此刻的我们,都在强颜欢笑。
“好是好……就是偏偏有人看不惯,怎么办……”他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一下子被我看穿了他的心思。
“那个人不会是自娫吧?”于是,我毫不客气地揭穿道。
“呃……”他并不否认,流露出了一涉及心上人就会显出的傻气。
“依我看,她八成是说看你不爽,接着对你又是打又是骂的吧?”
“云姑娘好眼力……嘿嘿……”
“没事儿,打是亲骂是爱,我看你们也快成了。”我不负责任地点评道。
“嘿嘿……借云姑娘吉言。”他顺势而为之,笑呵呵地冲我一拱手。
“还真挺想她的……一晃眼,都快九个月了……”提及那个活力四射的少女,心中思念之情乍起,我侧首望向屋外,恰逢两片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她过得好吗?”
“被她娘亲差使着到处送酒、谈生意,要是在外头看了脸色,回来准会拿我撒气。”穆清弦用三分戏谑五分宠溺的口吻说着,听得我不禁微微一笑。
“你不是被你爹关着吗?她怎么见到你的?”我转动脖颈,重新看向身前之人。
“那是我被软禁之前的事,不过之后,她也会来找我出气。”穆清弦煞有其事地讲述着,前半句解了我的惑,后半句却令我越发疑惑了。
“你被关在哪里?她找得到你?”我追问。
“老爷子能想出什么新鲜的地方,不就是穆府呗……”一提到他的那个家和那个亲爹,穆清弦就忍不住面露不屑,“大概是觉着小娫人畜无害,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你爹……其实还挺通情达理的。”我斟酌着说了句好话。
“……”穆清弦头一回用那种看奇葩的眼神端量了我几眼。
能被真正的奇葩用此等眼神行注目礼,我也赚够本了……
“好吧,是自娫本事大。”毕竟非官家小姐,还能自由出入相府,“嘶……但话又说回来,自娫知道你被你爹关着,却还是旁若无人地跑来找你……”
突然思考出某种可能性的我故作神秘地拖了个尾音,同时向穆清弦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嘿嘿……”岂料那家伙见状竟是咧开嘴,露出一脸贼笑,“再借云姑娘吉言。”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想说的就是我所想的。”
“你这家伙,敢情是心中有数啊……”我马上配合地作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挑了挑眉上下其眼。
“承让承让。”他假惺惺地朝我抱了抱拳。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如果能看到他们喜结良缘的那一天,该有多好。
我默默地想着,再次将视线投向远方。
“云姑娘。”
“嗯?”
“下一次,我带她一块儿来看你。”
“好。”
那一刻,我们似乎都在顺着对方的意思,心照不宣地转移话题,仿佛如此一来,那些悲伤无奈的情绪,也能得以抛开。
只可惜,愁绪太重,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先的起点。
唯有其中的情谊,在这秋风萧瑟的九月末,温暖入心。
我多么希望,能一直和这些重情重义的友人们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哪怕相隔千山万水。
翌日,我伫立在朔阳殿外,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处蓝得清浅的天空。这时,一个宫女前来替穆清弦传信,说是东西准备好了,请我前往心远阁一叙。我思忖着八成是我要的药或是他给的药制成了,二话不说便来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