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我以余光瞥见出秀已然走到了我的身侧,欠身欲将茶水放到我的面前——不过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她,仍是一动不动地瞅着不远处膝盖触地的男子。
“回皇上,臣并无子嗣。”
温故离平静而简短的回答叫我登时一愣,连带身旁刚巧搁下茶具的出秀手头也跟着顿了顿。
“咯噔”一声,虽是很轻,但我却切切实实地听到了——是出秀右手一滑,令茶具底部不慎敲击案几继而发出了声响。
“皇上恕罪……”意识到手下疏忽的出秀慌忙回过神来,收起托盘后退两步,倏地跪地请罪。
“不碍事,起来吧。”我若无其事地瞥了女子一眼,如同往常一样,并不会因为宫人偶然的失误而加以责罚。
“谢皇上……”出秀站起身来,小声谢恩过后便不再多言,似是迈着小碎步告退了。
而我的注意力,依旧是汇集在眼前人的身上。
说实话,我当真是颇感意外:堂堂的一国之相,已值不惑之年,至今竟是膝下无子。
同时,我也甚是奇怪:他温故离要权有权,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怎么会到了四十多岁了,还是没个一儿半女呢?
难不成?!
“温丞相,”心头的疑惑骤然变成了惊悚,我定了定神,犹豫了片刻,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娶妻了吗?”
“回皇上,没有。”
不会吧!?
我暗暗咋舌,良久不知如何言语。
“恕臣斗胆,”就在我难以置信之际,温故离突然抬眼看我,“臣想禀明皇上,臣并无隐疾,亦不喜欢男子。”
话音刚落,我就毫无预兆地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着了。
他怎么晓得我在想什么……
“朕……没有这么说啊……”被揭穿内心所想的我悻悻然。
他不说话,只是一脸坦然地注视着我。
“咳……即使你目前尚无子嗣,也不代表你以后就不会娶妻生子。”我清了清嗓子,本想问他既然喜欢女子又身体健康,那为何至今仍是单身,但考虑到这样的谈话显然偏离了主题,我只好强压下心中的好奇,转而言归正传。
“回皇上,臣不打算娶妻生子。”岂料下一刻他的回答,再度叫我大跌眼镜。
“为什么?”这回,我没能忍住,三个字脱口而出。
“……”他望着我,一语不发。
“呵……”意识到自己干涉得有些过了,我忙缓过劲来干笑一声,“这是温相的私事,温相不便明言,朕就不问了。”
此言一出,双方皆是陷入沉默。
不对啊!我不问,怎么扯回到自己的论据上?怎么说服他把那个烫手的传家宝给收回去?
“故离啊……”思及此,我故作亲昵地喊了他的名字,惹得自个儿顿时起了半身鸡皮疙瘩,“虽说这是你的私事,但你既是朕的臣民,朕认为,朕还是有必要出言相劝的。”
他依然与我四目相对,眸中似有些许情绪一闪而过。
“人生在世,都是要当爹做娘的。你要是就这么叫温家断在了你这一代,百年之后,你该如何向你的先人交代?”我苦口婆心地劝着,劝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温故离抿唇不语。
我望着他,眼珠子一转,脑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朕给你做媒?”语毕,我自觉一阵恶寒。
为了把东西退还给人家,我容易么我!
正这么想着,我发现温故离的脸色也是一凝。
“臣……多谢皇上美意。”半晌,他终于垂首憋出这么一句。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朕也只是说说而已……”斜眼看了看别处,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嘀咕道。
难道不是吗?他是谁?温故离!温狐狸诶!我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居然想着当红娘给他牵线搭桥?咱俩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啊?不成不成……立场务必要坚定!态度一定要坚决!
被自身的突发奇想给恶心了一把,我旋即暗自打了个激灵,随后定神对着温故离正色道:“不管怎样,这温家的传家宝你还是给朕拿回去,朕不会收的。”
“皇上……”他闻言蓦地抬起头来,双眉似是一蹙。
“无论你将来有何打算,它都不该落到朕的手里。”我急急开口阻断了他说话的意图,一上来就有口若悬河之势,“所谓‘传家之宝’,顾名思义,是要传给家人、传给子孙后代的。你要是把它给了朕,那岂非变成……”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却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只缘我猛然意识到了这其中存在着不能言明的逻辑——而他,也一下子觉察到了什么,微皱着眉盯着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