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如此情义,我何以偿还?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这批人便可为你所用。”心中五味杂陈之时,黎烨笃定的声音于耳畔响起,“倘若你急需用人,我可以先选出几个来,供你差遣。”
“黎烨……”我嗫嚅着,注目于他。
“不要谢我。”他倏尔侧首而视,不急不躁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希望你我之间,算得这么清楚。”
“……”我再次陷入沉默。
“要不要下去看看?”见我抿唇不语,他又侧过脑袋,继续俯瞰坡下之人。
“啊?”突如其来的的建议令我不由为之一愣——我还沉浸在适才的情绪之中,未能自拔,“我……可以过去吗?”
“有何不可?”他转过脖子瞅着我,似是微微挑眉,“他们都是你的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毫无实感啊……”我干笑着扯了扯嘴角,扭头小声嘀咕起来。
“什么?”
“没什么。”我果断把脸转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就是想问问,我现在就在他们面前露脸,合适吗?”
“这是迟早的事。”他不紧不慢地作答,“不用担心,虽说这些人并非皆是南浮子民,但身为暗卫、身为死士,他们对主子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他如此宽慰道。
“不全是南浮的人?”迅速捕捉到对方言语中的信息,我即刻发问。
“有一部分,本是我身边的人。”他颔首解释道,“你介意吗?”
“不介意。”我摇了摇头,想来他这么做必然是有他的考量——比如,以他的旧人带我的新人,促使这支队伍速成气候。
“走吧。”他盯着我瞧了片刻,转身提议,“他们也该认一认真正的主子了。”
眼见黎烨胸有成竹地迈出了步子,仿佛一切已由他安排妥当,我也不再多做纠结,举步跟着他从另一条道下了坡。经过几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我渐渐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声响——没多久,方才俯瞰之下的众人已然近距离地存在于眼前。
一个站在一旁像是负责训导的蒙面人首先注意到了我们的靠近,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我们的跟前,站定之后,他低下头去,利索地对着黎烨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在垂首行礼之前,他匆匆看了我一眼——显然,他的目光不敢贸然我脸上停留太多的时间。
我想,此人定是个老手了,故而才深深懂得,能被上司带来的人,定是不简单的——是以,他恭敬对待,同时亦不主动过问。
黎烨略作颔首,同样一语不发,接着,他侧首轻声对我说了个“走”字,便径自迈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帐篷。我见状,连忙紧随其后,那素未蒙面的黑衣男子则欠着身子,待到我们相继往前走了,才恭恭敬敬地跟在后头。
就这样,三人一声不吭地走入帐内。
黎烨率先停住脚步,转过身子负手而立,他定定地打量着男子,忽然开口道:“这几日,事情办得如何?”
“回主子,一切顺利。”那人低眉顺目地回答。
黎烨略作颔首,继而郑重其事地说:“即日起,我便不是你的主子了。”
那人闻言不免一惊,他抬起头来,诧异地瞅着昔日旧主,又不由自主地看了我两眼。
“这是你们的新主人。”正当我的一颗心因为黎烨的突然发言而怦怦直跳时,他就紧接着道出了一句一锤定音的话语。
话音刚落,男子就下意识地眸光一转,视线落到了我的脸庞——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短暂的错愕过后,他很快缓过劲来,面向我单膝下跪:“属下参见主子。”
掷地有声的六个字倒是令我心头一紧,幸好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因而马上镇定下来,作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学着黎烨从容不迫道:“免礼。”
说完这句话,我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或是说什么了,好在身边的黎烨一如既往的运筹帷幄,他目视男子干脆利落地起身,口中吩咐道:“去挑六个人来。”
说罢,他又侧首轻声问我:“够不够?”
我还算反应灵敏,这就点头称是。
待那人领了命退出帐篷,我忙问黎烨:“你让他挑人来做什么?”
“你身边不需要人吗?”他反问。
“呃……是打算找人去调查一个人。”我如实相告。
“谁?”他倒也不避讳,径自一本正经地询问。
“丞相。”我迟疑片刻,还是决定朴要隐瞒。
“你……”
“你不觉得我那个丞相的经历有些奇怪吗?”见他欲言又止,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分明做了我父皇的丞相这么多年,可我那四皇叔谋朝篡位后,竟仍任命他为一国之相,时至今日我夺回皇位,继承父皇的衣钵,他却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稳居相位。你说,这个丞相,到底是帮哪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