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离?”穆清弦用疑问的口气说。
“你知道他?”我抬眼看向男子,一时颇感意外。
“嗯。”穆清弦一脸淡然,颔首称是,“自你父皇那一朝起,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奇怪的是,你们那个四王爷弑君谋反,他居然还是稳坐丞相宝座;如今你夺回皇位继承大统,他依旧是一国之相。算起来,他该是三朝元老了……呃……”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我南浮前朝的历史,穆清弦冷不防顿了顿,眨巴着眼睛,端量起我的脸色来,“我这么说,你不会治我的罪吧?”
“治你的罪?为什么要治你的罪?”乍一听,我没能理解对方何出此言,仔细想了想,我才恍然大悟,“别人说这话,我这个一国之君倒是该治罪的,毕竟谋朝篡位的皇帝是不被承认的。不过既然是你,就另当别论了。”我略微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呵呵……多谢啊。”他干笑一声,拿手擦了擦额头,“我看我还是不要胡说八道为好……”他转移了视线,轻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抿唇笑了笑,旋即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这事儿确实匪夷所思。
古语有云:“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温故离是要做到怎样的滴水不漏,才能稳居三朝宰相之位?更何况,这其中有一朝,还是亲王发动政变得来的?按理说,篡位的四王爷一上台,首先就该拿他开刀才对。可事实上,他非但未遭任何横祸,甚至还安然无恙地留到了我这一朝。而且整个朝廷,至今竟无人提出异议。是他太会明哲保身了,还是他已能做到一手遮天?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藏于其中?
温故离……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
朴非,他真是要成为我的心头大患了?
思忖至此,我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见我朴名其妙地叹气,穆清弦好奇地问我原因。
“没什么。”我勉强冲他扬了扬唇,移开目光,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再多问,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一声不吭地望着辰灵。
过了一会儿,我从思考中抽身,觉得穆清弦从昨日忙活到今天,也该是相当疲倦了。于是,我便让他去自个儿屋里休息,由我来守着辰灵。
“诶……不碍事……”穆清弦闻言摆了摆手,我和他都正准备说些什么以劝服对方,却意外听闻了床铺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辰灵醒了?
脑袋里蹦出这样一个反应,我当即就将开口揽活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穆清弦也同我一样,迫不及待地回到床边,我们相继弯下腰去,两只眼目不斜视地盯着榻上之人。
“辰灵?辰灵?辰灵!”
“小灵灵?小灵灵?”
两人皆是轻声细语而不厌其烦地呼唤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总算是看到关注的对象动了动眼珠又皱了皱眉头,随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你醒了!”眼见他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我顿时笑逐颜开,激动得都快要忘记怎么嘘寒问暖,“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很痛?啊,要不要喝水?”所幸我随即缓过劲来,一口气把能想到的当务之急全给说了出来,直到我发现此刻的辰灵根本就虚弱得没法逐一回答,我才慌忙闭上了嘴。
“……”这时,身旁的穆清弦已然果断将手搭在了辰灵的脉搏上,他默不作声地替其把脉,从容不迫的模样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样?”穆清弦镇定的举动也让我跟着冷静下来,我急不可待地注目于他的侧脸,关切询问起辰灵的伤情。
“和今早的情况相差无几。”穆清弦凝神诊完了脉,不假思索地回答。
尽管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闻了实情,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一沉。
“好好静养……并无大碍的。”下一刻,穆清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倏尔话锋一转,如是宽慰道。
我知道,他安慰的是我,而不是辰灵。
“你们……有要事商议对吧?那我先……回避一下?”见我和辰灵皆沉默不语,穆清弦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来回扫了我俩几眼,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然后侧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别商量太久啊。”走出没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关照了一句,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穆清弦走后,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我坐着,辰灵趴着,两人相距不过一臂之遥,却是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
良久,辰灵先一步移开了视线,开启干涩的双唇,轻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