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我的姑姑与另一名先生分别教授我礼仪与朝廷大事。
先生姓王。
一开始,王先生仅是讲了近几年的要事供我了解,后面讲皇子后宫之类的事情逐渐变多。
我生性愚钝,王先生表示谅解,对此会开玩笑让我不要过于要强。
学习的时段,殿下来过一次。
我当时在练字,写着写着,一缕青丝飘在纸上,缠上毛笔。
“迟苹果,”严淡人偏头,从书桌旁的窗户探进身子,斜眼批评道,“本殿下的秀发,写的字都比你的狗爬好看。”
只是风在牵线做戏罢了。
我看着那一缕青丝,冒昧地伸手,把它从我的毛笔上解开,它还不肯,又转了几圈,才悻悻地飘向其他方向。
指尖触感凉腻。
“二殿下。”王先生中规中矩地行礼。
严淡人并不理先生,他从窗户缩回去,我怔怔地面对窗纸,好不容易找回神思,才发现自己的“盖”字写成了“善”。
自青楼回府的严淡人总是分外痛苦,要一个人待在房间静默许久才会成为耀武扬威的二皇子殿下。
有一次,他十分不清醒了,竟然握紧了我的胳膊,沉声道:“迟苹果,本殿下要死了。”
“还不等太子杀我,我就要死在温柔乡了。”
他经常忘记自称“本殿下”,我感觉他平易近人了许多。
“为什么你都不会难受,”严淡人揪揪衣领,有些燥,“那些香料有问题,不择手段,垂涎本殿下的美色,为了得到本殿下,一群不择手段的女人……”
说起来,我确实不会被青楼催请的香料影响,或许和当初在北德镇的试炼有关。
浸泡的药罐似乎有脱胎换骨的起效。
简单的迷药不能影响我是一件好事。
“殿下和香喷喷的女人贴着身子,肯定会影响大,您要不要喝些凉水?”我说了几句风凉话。
“哈,香喷喷,哇哦,迟苹果是不是在嫉妒,毕竟你第一次见我,都看傻眼了。”
第一次见面——失败的暗杀。
“您还是喝点凉水吧。”
第八十七章 女儿
再一次与白秀温见面。
迟苹果不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刺客。
白秀温不是一个惊慌无错的倒霉女人。
铜镜里的迟苹果,被打扮成了小姐的金贵样子,临行前,严淡人告诉她:“以后你就是‘苹’。”
她有些诧异,却也点点头,装作不明所以地接受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别动。”他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从首饰盒中取了一根宝蓝色的簪子为她扎上,“朽木细啄,也可黄金千两。”
她是个平庸的人。
她看着镜面中面无表情的迟苹果,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双目寒凉,不敢表露的期待死死压在眼眸深处。
“白秀温会是你的母亲,乐渠森会是你的父亲。”白皙如青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严淡人甚是满意,“而你是我的刀刃。”
比情此景下,听了严淡人的话语,迟苹果竟无端地生出骄傲的感觉。
二皇子殿下,是个极其富有感染力,喜欢用外表、语言、才华等种种方式迷惑他人的皇帝候选人。
严淡人并不打算亲自送迟苹果去见白秀温,只是帮她装扮。一切准备就绪,迟苹果明显心神不宁,且在琢磨什么。
严淡人笑笑。
他亲了她的额头。
他的唇口勿衔着她的碎发。
她的眼睛捕捉到他鼓动的喉结。
“您……”她哑然。
严淡人舔舔红唇,道:“乐苹,去吧,记得回来。”
乐苹。
记得回来。
苹僵直身子,点点头算是应下。
马车的轮子不停地翻转,苹的思绪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他怎么会?
太、太突然了。
他疯了吧!
连哥哥都没有亲过她。
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阵,伺候的丫鬟询问苹是否有不适。
“没事,我很好。”她的指尖几乎要嵌入木板。
“小姐,你的脸好白。”
苹有些错愕。
就在方才,她还是二皇子殿下身旁的小侍女,现在竟被人称作“小姐”了。
一件浅花杏补画绣无光纺综裙,下衣微微摆动,穿的是雅灰折布绣经锦披肩,细腕戴着镶嵌河磨玉手链,腰间轻挂着银丝线绣莲花香囊,一双宝相花纹云头底靴踢在足上,她茫然若失。
“小姐,小姐?”丫鬟在唤她。
她微微合目,喃喃道:“我在。”
马车在乐府大门停驻,留下一个多年前便失去踪影的孩子。
*
叫人打了盆清水,严淡人自个儿用洗脸布浸水,而后打算擦掉唇上的胭脂,忽的犹豫了。
“顶好的胭脂,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