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还没来得及变卖给韩星救命的房子,被舅舅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他是主人,也是客人,本应该还债的舅舅,是负债者,也是他的恩人。
后面的事韩忱不愿再想,醉酒的后遗症是,太阳穴止不住地疼。
他拧着眉头,逐渐放任自己思维发散、放空。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秒,韩忱想到了温倾。
他习惯了寒冷,便以为这就是世界的温度。
直到温倾出现,他才知道生命里乍然出现的光,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
他何德何能,有一个人能对他这么好,不求回报,不计得失。
十三岁的温倾在日记里写着:
——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哥哥,我很喜欢他,所以,我也要对他很好。
——他叫韩忱。
这话的后劲比白酒更甚。
仅这两排字,他记了五年,估计,还得记一辈子。
这小孩,长大以后反而不如小时候可爱了,对他也生疏得要命。
他自认对温倾掏心掏肺,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钢筋混泥土做的,怎么总拿他当外人?
想到温倾,他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
窗外响起簌簌的风雪声。
这雪估计今晚不会停了,刚来回来的路上雪还挺大。
韩忱将睡未睡,整个人陷入混沌之中,仅存的意识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快速回放了一遍。
——车流,飞机,云层,好友,火锅。
——老桥,积雪,冰河,红灯,漆黑星空、绿树流星。
——远处立着的雪人,和夜里亲吻的男女。
韩忱猛然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胸膛上下起伏。
他惊讶地看了看周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吻了温倾?
韩忱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居然觉得……触感依旧。
他真是疯了,居然会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幻想。
韩忱扶额,靠着软枕,右手完全暴露在冷空气中,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不让它继续胡思乱想。
良久,他才缓缓松手。
这么一弄,他彻底没了睡意,起身去厨房看了看。
冰箱还能用,这次回来要待个好几天,明天去超市看看买点什么东西回来。
大过年的,外卖估计不好点。
转完一圈,他回到房间,点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钟。
温苑在回家不久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摒除调侃他的内容除外,大概意思就是明天有时间去淮大一趟。
离别来得太突然,他们几个,还欠过去一场认真的道别。
韩忱回了句收到,再次躺回床上。
怀抱着激荡不安的心情,这次他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韩星依旧是七岁的样子,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
她扎了个和初见时温倾一模一样的头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
他牵着温倾,看远处韩星自由自在地玩闹,时不时逗弄温倾几句,任她怒骂娇嗔,一伸手便可揽她入怀。
这是韩忱睡眠最好的一次,足足到清晨十点,柔暖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在人身上他才缓缓醒转。
现实和梦境的冲击太大,以至于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恍惚。
他一直把温倾当成自己妹妹,看着她长大。
而他在梦里——娶了温倾?
“畜生。”韩忱暗骂道,比起宿醉头疼而言,更可怕的是对自我的鄙夷。
韩忱此刻就是这种想法。
你他妈是个牲口!
得有多饥渴才能做这种梦?
侮辱自己,侮辱别人。
老不知羞,死不要脸,龌龊!
还好是个梦,还有将功折罪的余地。
但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梦?为什么梦里还很开心的样子?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便了!
猥亵自己妹妹,你这是什么哥?被人发现了,你老脸往哪搁?
韩忱清楚,一时的荒唐想法可能是醉酒后的头脑发昏,这件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千万别在温倾面前表现出来,不能吓着小孩子。
在克制这一点上,韩忱对自己很有信心。
想好以后,他吐了口气,去客厅烧壶水,就着温水吃了一颗温苑买的头疼药。
中午去超市买了点储备粮,他看了看和温苑的聊天记录。
下午两点,淮大门口见面。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韩忱简单收拾了下冰箱,捞起桌上的钥匙就走。
初升的太阳并没有什么温度,反倒衬得地面的雪更加洁白,顺着旧城区一路往下,远远地就看见淮河以南,温倾家的方向。
昨晚的梦太过真实,尤其那个吻,触不及防却惹人心动,温倾的眼睛清澈透亮,纯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