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目光这样灼热,顾雪岭又怎么会看不到?他不禁心生烦躁,喉间又觉丝丝瘙痒,才写了几字便不得不搁下笔杆,掩住嘴角轻咳起来。
宣陵顺道将药碗推近一些,“师兄还是快些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好起来。”看起来他病还没好,连往日端正的字都变得潦草无力。
我倒是想好起来,可不就是某些坏东西非要天天来气我吗?顾雪岭咬牙忍住咳嗽,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喝了药,真的能好吗?”
“自然能好,师兄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宣陵道。
顾雪岭不知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索性直白道:“药里你没下毒?”
宣陵一愣,徒然醒悟过来顾雪岭的意思,“你怀疑我下毒了?”
“下没下毒,你自己不清楚吗?”顾雪岭反问,他想了下,又笑说:“想不到,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呢。”
宣陵眉头紧皱,直直盯了顾雪岭许久,才沉声道:“我没有。”
顾雪岭撇开眼,显然是不信。他轻咳几声解解喉咙的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手说:“药放下吧,日后别再利用五师妹,她是无辜的。”
利用是真,可下毒确确实实是假!
宣陵也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了,索性一把握住顾雪岭的手。
“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信我?顾雪岭,你能不能仔细想想,我是想过杀你,可在沧海有那么多机会我可以动手,我……”
话音戛然而止,宣陵目光定定,落到顾雪岭手边的一个香囊。
顾雪岭趁机甩开他的手,缩回大氅下,伸手揉了揉酸麻的手腕,坏东西力气那么大,是要直接扭断他的手吗?他没好气道:“是,在沧海时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杀我,可你为什么没跟陆微合作?你以为我会这么问吗?”
宣陵抬头,眸光深沉。
顾雪岭对上他的眼睛冷幽幽一笑,“你们的事情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这条命,我现在只能尽力保住我自己,没有闲心去管你们的事。”
宣陵脸色越发难看,他慢慢抓起书案上那只香囊,五指缓缓收拢,将其攥紧在手心里,却是哑了声音,“你为什么还带着这只香囊?”
“留作纪念啊。”顾雪岭忽觉十分好笑,他看着宣陵,嘲讽道:“你不会以为我还留着断魂丹吧?我会这么傻,因为是你送的,毒药我也珍藏在身边?你放心,我只是留着这只香囊,让自己每日看着,警醒自己罢了。”
即便被这么说,宣陵那双深邃的琥珀眸子里反而更多了几分心疼,他轻叹一声,道:“你懂得防备人了,知道如何自保,我自然放心。不过你也要记住,方九思并非善类,他一再主动靠近你,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顾雪岭尚能保持冷静,他失笑道:“你要杀我,而方九思要救我,他不曾让我提防你,你却说他没安好心,宣陵,你说我该信谁?”
“孰是孰非,你应该能看得懂。”宣陵握紧手中香囊,深深望了顾雪岭一眼,便起身道:“我很高兴你终于长大了,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顾雪岭本来还好好的,一听这话简直要气炸。什么叫他终于长大了?终于?是在暗指他蠢吗?
这坏东西,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吧?
可宣陵却转身就走,利落得很。
顾雪岭咬牙道:“站住!”
“药我不会拿走,为了自己的身体,你该好好喝药。”
宣陵并未回头,怕见了那双故作冷漠的眼睛自己心里难受,他背对着顾雪岭,虽然明知说了也不会听,却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若不愿碰我送来的东西,我日后,不再给你送药便是了。可我当日说过的话,我会说到做到,我会守护你,绝不再伤你分毫。”
“谁要听你说这些花言巧语!”
顾雪岭怒而起身,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后面的话,他指着宣陵的手,“把我的香囊留下!”
宣陵回首望他一眼,固执道:“不行。我带来的,我带走。”
“你站住!”
顾雪岭正要好好问问这话什么意思,既然要分清楚,那这坏东西怎么不把他这些年送他的东西还回来!
这么多年来,坏东西也就送过他一个香囊而已,还是带毒的……
顾雪岭一时气岔了气息,咳疾说上来就上来,宣陵却转身就走,只是出门后听见屋里近乎嘶声力竭的咳嗽,他眼里难掩心疼。却也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香囊,不顾廊下风雪嘶吼,低着头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足印。
风雪席卷而过,一连串足印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咳咳咳……”
顾雪岭咳得难受,只能眼睁睁看着香囊被拿走,越想越气,越起越难受,一调头,见到案上还放着宣陵带来的药,长袖一挥狠狠将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