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稍微缓了一下,思来想去,大家都在玄天宗,同一屋檐下,总归是要见面的,他要怎么解决?
顾雪岭起初没跟南宫清说明真相,如今却也没打算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说,或许是不想让师父为他担心,也不想让太渊师叔因为叶景气坏身体。
和六师妹回来时,师父看出他有些不对劲,问他,他不说,六师妹便帮他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事后六师妹告诉他,若不想说,那她可以先帮忙瞒着。若是想说了,想做点什么,也尽可寻她。
因此,从沧海回来后,顾雪岭也没有去见过雪衣。他竟有种错觉,六师妹手眼通天,让他有些恐惧,且跟六师妹比起来,他自惭形秽。
翌日清晨,避免再被什么猫猫狗狗惊扰,顾雪岭下了山。
这回他跟南宫清说过了。
他找了个借口,说最近梦到娘亲,想快点去看看,正好七师弟齐云山要下山,便让他陪着一起。
南宫清本就不大想去,也对齐云山放心,便让顾雪岭去了。
可刚下了山,顾雪岭便跟齐云山分道扬镳了。他先是进了承坤门,说会跟蒋二一块去,让齐云山放心去办事,回头摆脱了蒋二,蒋二也巴不得他赶紧走,他便直接出了天誉城。
地方不远,顾雪岭有南宫清给的短程御空法器,很快便到了。
那是天誉城外十数里的山脉,顾雪岭要去的目的地就隐藏在两座高峰之间的山谷下,几乎是遮天蔽日,若不仔细,便要错过这一处山涧。
半丈宽的山中小涧潺潺,自山中深处的瀑布引下,激流冲刷着滩边的鹅卵石。周边草木不算茂盛,这底下暗无声息,只偶有几声白鹭啼鸣。
山谷上只见一线苍穹,山谷下空间却甚是开阔,山峰底下隐藏着溶洞无数,藤蔓自山崖上垂落,崖壁上栽着数不清认不清的各色草药。
顾雪岭从来不会进去那些山洞,因为每次来,师父向来只在谷口等待,而他一个人祭拜母亲,小时候再贪玩都不敢进去那阴暗潮湿的溶洞。
南宫清为顾雪岭母亲建的衣冠冢在一块突出的山壁巨石之下,挡住风霜雨雪的侵袭,乱石堆积成一个简易的坟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简直简陋的可以。
顾雪岭往年来时,心里甚至无波无澜,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衣冠冢的主人姓甚名谁,只知道南宫清告诉他,他在这里捡到的顾雪岭,这衣冠冢下是他的母亲,让他每年生辰前后去探望一回。
可见过龙女白蘅后,顾雪岭这次再来,心里多了一些想法。
龙女坚持认为他是她的后人,那他的娘亲,是不是跟龙女也很像?
那他娘到底是谁?顾雪岭从未如此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总觉得师父是知道点什么的,可如果师父知道,却连他娘亲的名字都不告诉他……师父是不是过于凉薄了些?
师父似乎不喜欢他提起娘亲,顾雪岭有过一瞬甚至在想,师父是不是还想让他离娘亲有多远就多远?
有过前车之鉴,即便是面对师父,顾雪岭也无法盲从信任了。
一年没来,衣冠冢上自石缝间又抽长出一些野草,顾雪岭闷不做声亲手拔完那些杂草,之后在坟前待了一会儿,忽然习惯性地往远处谷口看了一眼,这才恍恍惚惚地醒过神来:是了,今天是他自己来的,师父没来。
如果是师父来了,最多一个时辰,他就会说,该回去了。
这次,顾雪岭不想回去得太早。他不想永远当个傻子,连自己是谁,父母又是谁都不知道,虽然在他心底,他还是愿意相信师父的。
顾雪岭看了看不远处隐在藤蔓下的溶洞,思索了下,起身朝那边走去。溶洞那么多,顾雪岭在外头踟蹰片刻,凭着直觉进了其中一个。
溶洞内阴暗潮湿,气味湿润窒闷,山壁上遍布青苔,抬头望去,水珠正沿着顶上钟乳石滴答滴答地落下,脚下也是坑坑洼洼的又湿又滑。
顾雪岭忍着不适,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却见里头环境大变。
往里走了数丈,山洞内空间越大,地势也越发高了,前方转角处筑起数层石阶,似是人为开凿,石台上头只窥见一角,竟明亮如白昼。
顾雪岭思索了下,掀起衣摆走了上去,石阶上豁然开朗。
更大的一片空间跃然眼前,这是一处极大的天然溶洞,穹顶上,山体豁开一道大口子,如天井般,光线从此泄入,而偌大的溶洞中央有着一个镜湖,清晰倒映着上头那道口子,粗糙的岩石地面上裂开数道缝隙,数个大坑,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而外头山洞的水,应当是这湖水从这些缝隙里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