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平静语调中的几分担忧,陆微便很快应道:“是,徒儿归来途中遇上一天赋极佳的少年,相见恨晚,迫不及待与他切磋了一场。”
“微儿可有心事?”季宫主问。
她甚至都没问那少年是谁,只见陆微眉间带着几分戾气,便知道他心境出了问题。陆微亦笑叹道:“确实,这次出去,遇上了难题。”
季宫主道:“这些年来,你修为寸步难进,可有想过是为何?微儿,我观你眉间总有几分戾气难解,若心中有难事,你理应告知师父。”
闻言,陆微愣了愣。这些年他都在太清宫,最了解他的人莫过于他师父,连他师父都看出来他戾气深重,看来他这几年当真是疯魔了。
陆微似有觉悟,道:“师父放心,若无法解决,微儿定然会请教师父。”顿了下,陆微又问:“师父,不问问那将我打伤的少年吗?”
季宫主似是无奈地顺着他的话问:“微儿以为那少年如何?”
陆微向来沉稳懂事,少有这么急切的想要告知季宫主一个将他打伤的少年的事的时候,却让季宫主觉得,这样的徒弟才更鲜活些。
陆微思索一瞬,终是狠心道:“师父,那少年名为宣陵,年方十八,乃玄天宗宗主座下弟子,他与徒儿相识是为了一事。十八年前,师父曾带队追踪天魔宗余孽路过天誉城,而那时,宣陵便被亲母遗弃在秋离山上。”
闻言,季宫主那双仿若琥珀的淡漠眸子倏然间全睁开。
陆微道:“宣陵几近波折,还落入魔宗余孽手中沦为血祭之品,所幸被玄天宗收留,如今查到线索,便托徒儿帮忙,想要问问师父,可还有当年路过天誉城的队伍名单?若有,可还记得一个身怀有孕即将临产的女修?”
陆微咬牙说完,便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他能感觉到季宫主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如针尖,又如冰锥,冰冷而锐利,却又似是含着几分急切与探究,若是那样,那该是炙热的。
无忧殿中一片死寂,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季宫主终于开口时,陆微恍然有种错觉,他仿佛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不仅是他,还有师父。
季宫主的嗓音听去隐约有些不稳,她摩挲起腕上珠链,说:“时隔多年,当年人数众多,我已记不清楚了,待我回头再查查,再查查。”
连语调都变了,陆微心下一惊,忙道:“麻烦师父了。”
“你与那少年交好?”季宫主很快便问。
陆微应是。
季宫主动了动唇,似乎有话要问,最终却什么都没问,摆手道:“这一路也累了,你回去休息吧。”
陆微眼底略过一丝失望,拱手应是,转身便走。但就在陆微快走到殿门前时,身后远远传来季宫主那仿若穿透偌大宫殿的清冷嗓音。
“那少年,就在玄天宗吗?”
陆微当即面露喜色,转身时又是一脸沉稳,“正是。”
季宫主点点头,重又阖上双眸。
“走吧。”
陆微满心忐忑走出无忧殿,他知道他是算计了师父,可不管如何,他这一世已让师父提前知道宣陵的行踪,但愿师父这一世不要再留下遗憾。
这一日,本来晴着的天冷不丁飘落一阵细雨,阴云过去后,日光拨开云雾,天边露出一弯彩虹。
疏通好雨后花圃里的积水,宣陵抬头看向顾雪岭的房间。
连着三四日,他好像都不曾听到这屋里有任何响动。
“宣陵!”
一粒小石子砸过来,刚好砸到宣陵手臂上,疼是不疼,但他转过身看到罪魁祸首时还是黑了脸。
“你来干什么。”
叶景躲在长廊柱下,探出个脑袋朝他招手,“过来。”
宣陵懒得理他,放好顾雪岭往常用的小花锄,转身便朝自己房间走去,叶景见状只好追上去问他。
“大师兄还没有出门吗?”
“没有。”宣陵道。
“还没出门?”
叶景有些纳闷,他每天一大早就出门,见到过五师妹熬药,然后端走,结果过来一看,这都没动静。
叶景越想越心惊,“大师兄这么久没出屋,也没半点动静,他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宣陵冷冷斜他一眼,“乌鸦嘴。”
“不是我胡说八道,我看五师妹天天煎药送过来,可大师兄一直没出过房间,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说五师妹每日都送药来?”蓦地,宣陵停下步伐。
叶景点头,“我看着她煎药的,可二师兄每天早上都找我练剑,我没空跟着,得了空就过来了。”
宣陵听完脸色大变,转身朝顾雪岭房间大步走去。
叶景见状一惊,忙追上去,“你干什么,现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