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话想和你说。”陆歌识见到胡策这副模样,吞吞吐吐地,“你要是、要先忙也行。”
里头传来李晏的声音:“你们把话说完了再回来,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胡策点头,对陆歌识道:“等我换身衣裳。”
他随意披了件短衫出来,将门顺手带上,揉了一把陆歌识的头发:“什么事儿这么严肃?”
“也不是什么很严肃的事。”
“那是?”
陆歌识卖起了关子:“到了再说吧!”
胡策跟在他后面,茫然问道:“我们去哪?”
“去……”陆歌识回头莞尔一笑,“你捡到我的地方。”
“天要暗了,这林子里可不安全。”胡策警惕起来,边说,“方佑生竟然放心让你到这儿来。”
陆歌识:“我只和他说来找你,没说要出来。”
胡策无奈地笑笑:“他要是知道了,又该生你气了。”
“不会有事的,那里除了我没人能进。”陆歌识道,“至于林子那些小妖,哪敢上来动你啊?”
“怪不得我自捡到你以后,再没见过那地方。”胡策问,“可它不就是在这森林里的吗?怎会不见?”
“我以前也不明白,只把那里当作一个特殊的玩乐的地方。后来到了天宫,雀允才告诉我说那是天帝圈下的一方结界,是专为养育我而生的地方。”
陆歌识停在一棵平平无奇的树前,胡策看不出任何的异状,但在陆歌识的手掌触碰到树干的一瞬间,一道白光绽开——两人面前的景色相继变换,林立的树木消失,平整的草坪在月光下散发出带着粉的柔光。萤火虫凭空出现,精灵似的悠悠飞舞,陆歌识一伸手,便有一两只缓缓落在他掌心,散着荧光的肚皮轻微起伏,仿佛絮语。
“我捡到你的时候,也有萤火虫落在你身边。”怕把它们吓跑,胡策不禁放低了声音,于是更加温柔,“你就只有我巴掌那么大点,窝在草坪的最中间,萤火虫都绕着你飞,像是生怕我看不见。”
陆歌识仰头笑:“只有你巴掌那么大?那你也不怕把我养坏了。”
“怕啊!怎么不怕?我又没养过孩子。”胡策也笑,盘腿在草地上坐下,沐浴着阳光,回忆道,“我那时候连别人的手都没牵过,哪敢养你?我本来是想逃的,可怎么也迈不开腿。后来想想,把你留在那儿,你也要死,还不如我带回去试着养养看,就当积德了。没想到我能把你养到这么大一只,也真是奇事。”
陆歌识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听胡策絮絮叨叨地回忆。
“其实那么点大的时候还算好养,我给你找了乳娘,吃喝拉撒她都能一手包办。最难缠的就是你刚会变成人形的时候了,一个不留神你就要到处跑——不会走的时候,你自己能一路从房里爬到寨子外面去!”
“我那时候天天都要被你气得火冒三丈,恨不能打你一顿!”
陆歌识道:“那你怎么没打?”
“怎么忍心呢?你又精,一见我眉毛竖起来的样子,就小嘴一撅,要哭不哭地抱着我的小腿喊我‘爹爹’,那我能怎么办?只能半夜去打打木桩出气。”
陆歌识还以为胡策说错了,愣怔道:“我以前喊你什么?”
“我把你养大、你喊我声‘爹爹’,很奇怪么?”胡策挠挠脸,道,“不过你也知道,匪帮里鱼龙混杂,我又懒得和人解释你的来历,后来就让你也改叫我‘哥’了。”
胡策又说了一堆当初带娃的烦恼。陆歌识不满,问:“我就没做些什么让你高兴的事吗?”
“有啊,很多,多得说不完。”胡策笑了笑,“我又不是圣人,要是你真的是个小混蛋,我还能这么宠着你把你养大?”
陆歌识低头,轻拽着地上的青草:“方佑生说,今天在厅堂的时候,你哭了。”
胡策虎躯一震:“他怎么还是跟你说了!”
“他说我应该要知道。”陆歌识偷偷看了胡策一眼,“为何要哭啊?”
“我没……唉,我真没哭,就稍微鼻酸了一下。”胡策也不知道陆歌识会不会信,勉强解释道,“就是觉得,当初如果直接把你送给山底下有学识的富人家,说不定他们会把你养得更好。”
“你干嘛这么想啊!”陆歌识道,“况且,我要是在那种人家长大,就不可能再遇见方佑生了。”
胡策叹气:“本来当初我也不希望你们俩走在一块儿。”
“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陆歌识沐浴着月光,闭上眼睛,“原来大家都会这么胡思乱想。”
“又不是木头——更何况木头也会乱想,你看豹骞泽那样,最近不也是为情所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