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归在小区里一遍又一遍地跑,还是找不到周昀,他扶着膝盖、绝望地站在黑夜里。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
张归起身、回头,一片雾挡在面前,遮住了来人的脸。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看到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恍惚间觉得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那人的手穿过眼前的雾,铁钳一般抓住他的肩膀,探头冷笑,声音嘶哑又尖利:“他死了。”
张归来不及吓一跳,急吼道:“你胡说!”
那人收回手,人格分裂似的,做了个摘帽的动作,行了个绅士礼:“真抱歉,告知您这个不幸消息,请节哀。”
张归脸色惨白,嘴唇有些抖,他瞪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人,“你是谁?”
那人又挥挥手,隔在他们只见的雾气,倏忽间便不见了。那人向前走了一步,一边伸手去抬张归的下巴,一边暗自神伤似的,说道:“真伤心,这么快就忘了我。”
那张脸和声音,赫然就是周昀。
但张归往后退了几步,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周昀。
他往后退,“周昀”便向前走。
直到把他逼进一个死角,“周昀”冰凉的鼻尖与他鼻尖相触,阴森森道:“怎么?怕我?”
张归惊恐地发现,这个“周昀”没有呼吸。
他们离得那么近,“周昀”说话时却只是张嘴,有声音没气流。如果不是张归看到眼前站着个人,凭气息,他根本感觉不到眼前有个人,就像俗话说的,人死了,就没气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周昀”鬼里鬼气地笑了一下,“那你去陪他啊!”说着,将张归猛地往死角里一推。
张归居然真的穿过了墙壁,脚下一空,顿觉天旋地转,好似坠入了无底深渊。
再睁开眼时,见周昀正在KTV里坐着,整个包间打着大红大绿的灯,俗气中透着诡异。
张归站在原地,打量着坐在那儿的人,询问似的小声道:“周昀?”
周昀抬起眼睛,向他这边看来,却直接越过了张归,“来了?”
张归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周昀好像见到很多熟人似的,倒了七八杯酒,没正形地往后一靠,“干了干了。”
片刻后,周昀又开始往杯子里倒酒,酒都溢出来了,他却浑然不觉。
“饮酒作乐是朋友”,周昀端起一杯酒,“谁他妈不干了谁孙子!”
张归在一旁焦急地喊了好几次,周昀却全无反应。
周昀还在倒酒,也不知道那瓶酒里到底有多少酒,地面上都积了一层,一瓶酒还没见底。
张归急了,上前一把抢下周昀的酒。
顷刻间,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地上哪里有酒?那是垃圾桶旁经年累积的污渍,黑灯瞎火地看过去,跟一滩血似的。
垃圾桶旁,周昀喘着粗气,浑身是血,垂死挣扎。
张归声泪俱下,一把抱住眼前人,连声道:“周昀……”
周昀给张归摆好Pose之后,又给盖了条毛毯,怕室内光线太亮,他还拉上了遮光帘。
做好这一切,戴上蓝牙耳机,又刷起了92版《家有喜事》。
看着看着,恍恍惚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周昀按下暂停键,摘下耳机,向张归看去。
张归还在睡觉。
周昀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摇了摇头,戴起耳机、接着看。
不一会儿,他又听到有人叫他,声音特别清晰,好像趴在他耳边似的。
周昀面色一凛,犹疑地摘下耳机,光线极暗的室内,除了张归的呼吸声,根本没有其他声音。
他看了眼熟睡的张归,拿起手机,给萧颂言发了条微信——我房间好像闹/鬼。
也不知道是不是萧颂言有辟邪功能,发完微信,直到一部电影看完,周昀再没听到有人叫他。
张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室内接近漆黑,只周昀的附近有一团光。
透过那片光,张归看到周昀脸色惨白,正懒散地坐在那儿——倒酒。
倒酒……眼前的情景与梦里的情景高度重合,张归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也来不及分清。
他猛然起身,光着脚跑到周昀面前,一手握住周昀握着酒瓶的手,一手揽过周昀的肩膀,将周昀整个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周昀蓝牙耳机里正放着《家有喜事》的片尾曲,被人一拉,一脸懵逼。
张归的力气很大,周昀被他勒的有点上不来气,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张归抱得更紧了,碎碎叨叨地开始胡言乱语。
周昀戴着耳机,听不清张归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很难过。他艰难地动了动那只没被握住的手,回搂住张归的腰。
现实和梦境终究是有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