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冉猝不及防,酒水将她的衣裳下摆弄湿了。
然后她气急败坏:“许书书!你疯啦?!”
这种话今日她已经说过那么多遍了,我也听烦了。我在宫里,娘娘和翠枳都叫我“书书”,小宫女们都叫我“姑姑”,她们对我很客气,我还没怎么遇到过这样动不动就骂我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我说:“我没疯,今日我来此的目的便是问问我的身世,我没有想到你会把你的身世也说出来。但既然我已经知道你家帮过我,也不能恩将仇报,不过今日过后,你我便不再相欠了。以后我还是娘娘的掌事宫女,你以后也别拿家仇恩怨说事。”
我说完这些,收拾酒壶杯盏,要走了。
于冉叫住我,我望着她半晌,才听她说:“若你这样回去,会怎么样?”
……这个人竟然还有些关心我是怎么回事?
“娘娘不会怪罪我的,于美人,娘娘是个好人,真的。但是——”我话锋一转,又开始说,“你也不算逃过此劫,今日的酒是你欠下的,若是日后胆敢有异动,我能把杯盏从你手中夺下,他日也能将酒灌入你口。”
于冉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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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玉禾殿的时候,娘娘正在榻上看书,小案上有一碗药正在放凉,冒着热气,翠枳守在她身边。
我对娘娘说,我没有给于冉那杯毒酒。
娘娘点点头,她的样子看起来满不在意,似乎就没拿这个当回事。
娘娘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所以我让你决定她喝不喝呀——”
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我问娘娘:“娘娘,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些愧疚,才让我决定的啊?”
翠枳闻言瞪我一眼,她怪我不怎么会说话。
娘娘眉眼弯弯,似乎很愉悦,回答的也很坦然大方。
她说:“是啊,书书,觉得有些对不起你呀!”
我想果然是这样,娘娘原本确实是有心要除去于冉的,可是她听到我和张子安的事情,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我去于冉那里问出实情。
婚嫁之事,上呈天地,下拜双亲。娘娘当时一定想:书书若是连自己双亲都不知道,该有多么难过呀!
我也真的会觉得难过。
至于于冉的生死,她因为隐隐猜出我的身世与当年的于家有关,便让我来决定了。
娘娘是多么的好啊!我在心中想。
明明这与她无关,但是她却自甘继承沈将军做过的事——或许也是出自她自己对父亲的愧疚。
但那都不重要了。
我看着娘娘,看到她眉目带笑,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
我便觉得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捉虫呀~
☆、坦言
当日午时我没有去接程晏,而是让小宫女接他回了玉禾殿。
“书书——太傅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头又疼啦?”小孩子一脸天真。
我抱着程晏,小太子的话提醒了我,我想张子安还不知道我的事情呢。
我愣愣的,程晏便有些着急,小孩子扭过身来看我。
“我给书书吹一吹!书书很快就不疼啦!”
小孩子嘟着嘴巴轻轻吹着我的脑袋,他哪里记得我伤在哪里,一通乱吹,还用小肥手摸着。
我便笑了,我想程晏果真是可爱啊。
那是我以前经常对他做的动作。
我搂紧程晏,我说奴婢不疼。
我想,我还是告诉张子安吧。
其实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隐约告诉我:让张子安知道这件事情干嘛呢?你本来就是一个小宫女,张子安喜欢你愿意娶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你不用在宫中蹉跎一生,也不会出宫后随便找个人嫁了。他是太傅,未来天子的老师,跟着他你真是太有前途了!
这样稳定的现状不好吗?干嘛要去打破它呢?你们两个的差距本就那么大,但彼时你和他也算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即使是别人也说不了什么。要是张子安知道了你的身世,他会怎么看你呢?他会待你如初嘛?
别傻了,罪臣之女有什么好名声啊?他一个仕途光明,前路大好的人,干嘛心甘情愿被我拖累?
我的脑中出现了一幅画面:朝堂之上,张子安说出不同的意见,他还没有陈述完毕,便有别的臣子站出来,指着他嗤笑。
我都可以想象的出来他们会说什么:太傅大人清风明月,可是内室却是罪臣之女,想来与先前的余孽也是有关联的!陛下,这种人的话您不可轻易听信!
光是想想,我便不堪忍受。
若真是这样,我岂不是毁了他的坦坦正道,让他在同僚与陛下面前难以做人?!
可是不说的话,我不安心甚至不甘心。
那是我的生身父母,我知道他们是谁,若是要一辈子说不知道,实在是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