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霖安做什么?”方裕物见他发呆,忽然问。
骁粤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开口:“我来找您,我有事跟您说。”
“有事?”方裕物倾身向前,眼中噙笑,“是打算跟了我?本候对你说过的话,每一句都作数。”
骁粤不是第一次听方裕物说撩闲的话,却是第一次身心一震。
大概是彼此之间已经相互赤诚,方裕物这些漫不经心的举动和话语,突然变得真诚无比。
骁粤先是沉默,随后跳开了这个话题:“侯爷,那本红皮卷是祁宸让我交给您的,上面的内容有问题。”
“……”
方裕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又释然地笑了,骁粤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类似欣慰的色彩。
“我知道。”方裕物对他说,“但听你亲口说出来,本候万分欣喜。”
这次换骁粤震惊:“您既然知道有诈为何还要呈给皇上?还顺应出兵西洲?”
方裕物往嘴里放了两颗酸枣干,依然一派玩世不恭:“你不如猜猜看。”
骁粤脱口而出:“难带是因为纳赏七……”
方裕物一挑眉:“小傻子,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骁粤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原来真的是这样,祁宸他果然……
方裕物看到骁粤笑了,眼底的那片褐色破碎得如同坚冰炸裂,良久后,方裕物听到他说:“谢谢您,侯爷。”
方裕物摇扇的手微微一顿。
“还有,”骁粤看向他,眼中难掩凄楚,“…对不起,我好像害了您。”
作者有话说:
请记住方旭。这个人很重要
第79章 第五卷 ·玉树流光照后莛(16)
西洲一役,南粤大军的总营帐设在鞑玡山。
鞑玡山虽名为“山”,却也只是位于西洲境内的三座丘陵连贯而成的山脉,前丘设置哨岗,后丘屯备卫军,主营帐便设在中央。
方裕物在霖安耽误了两日,到达鞑玡山营帐时正巧收到了阵前将军发来的首战捷报告,南粤大军于克托里缀河击退了桑陌十万大军,南粤军乘胜追击直达温瓦。
但这对方裕物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南粤皇上为测试他所呈上去的驭兵之术的真伪,委任当朝太傅司马作为监军,要以红皮卷记载的兵法去对付霍达尔。
霍达尔是西洲的勇士将军,镇守库车,十岁策马狩猎,十五岁生擒白虎,身长九尺,骁勇善战,一把狼头宣花斧所向披靡。
圣旨已下,即使方裕物知道红皮卷有诈,却也无法违抗圣旨,骠骑将军常令已经按照红皮卷的上之法分兵布阵,一切皆已在弦上。
骁粤比方裕物晚了三日到达鞑玡山。
因为骁韩云的身体状况很是不乐观,每日须清淤血,药物更是内外兼施,受不住风雨兼程的颠沛,骁粤只能陪着他放慢车程,多耗了几日在路上。
骁韩云到达鞑玡山是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军医诊治了许久,才稍稍稳住他的病情,并替他拔出了颅内的另一根刺颅针——
营房内,满头大汗的老军医将带血的刺颅针拔出,置于白帕之上,暗红的血珠顷刻渗染布料。
骁粤看着那根足足两寸长的银针,脊背止不住地发寒。
人体的构造何其精妙,但凡有一点异物的侵入,哪怕只是一根细小的竹刺,都能让人苦不堪言,何况是这样的一根长针扎进头颅……他到底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医官查去了脑门的汗,向一旁的骁粤欠身行礼:“禀善卿大人,刺颅针已取出,只是他现如今已经病入膏肓,这毒血症老臣就能在查查医典,看看有无逆天之法。”
骁粤神色微沉:“逆天之法?”
这是听天由命的意思……
医官惶恐地叹了口气:“这治疗跗骨之蛆本就难如登天,加之毒血症已将这位公子的身体拖垮至此,老臣不敢夸下海口,但定会尽力一试。”
骁粤没有再问,只是轻言道谢,送医官出了营房。
营房外一片辽阔,日头高照,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营房在起伏的山坡上错落有致,四处都是铁甲加身的士兵,月牙儿的笑声混着士兵操练的呐喊从风中传来,骁粤却只是掩了掩眼帘,转身走进了那片阴暗中。
骁韩云在剧痛中昏厥了过去,骁粤用热毛巾帮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骁韩云的眉头不自然地微微抽搐,睫毛湿答答地黏在一起,看上去难受极了。
骁粤虽没学过医,但也有些医学常识,慢性骨髓炎在现代医学上都是很棘手的病,且不能根治,一旦患上边有随时复发的危险,且一次比一次难治,耗人性命致死,这也是为何古人将这病叫做“跗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