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一味地控诉不满与不如意,又始终不说清楚诉求是什么,谁能参透你?
仿佛超纲解题那般,处处无从下手。
梁昭:“这个问题不重要了。”
“所以你铁了心要离?”
顾岐安没有再等她回应,只说孩子与病情的事,他次日会陪她上医院,“我也沟通了院里最有资历的妇科专家……”
“不需要、”
“梁昭!”某人语气一重,却是在示弱,“你别感性用事了好不好?无论如何身体第一位,和离婚与否不搭嘎。换言之,当真要离,直到在协议上签字前我都有权过问你!”
“你的过问就是把我不想要的强加给我……包括不管我意愿就耍手段让我受孕?你明明知道我一向在吃药,明知道我心理上没准备好,明知道我处在事业上升期……顾岐安,你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
其实他们都是论心不论迹的人,从来如此。才会磨合得这般困难,以至于无解。
听清对面沉重的呼吸,梁昭才发现,顾岐安喝酒了。他微微醺地答她,“因为饶是我发现你一直偷偷避孕,也摸不透你的动机是什么,又为何要隐瞒我。”
唯有直线思维:她这样做就是在抗拒他,身与心俱是。
有心无口的行为,也只能用有心无口的手段来对付。
走到今天这番局面,二人无疑都有责任。
罢了。如果说顾岐安生平头一次有不思进取的念头,那便是此刻,“律师我会找的,但只是找来拟协议。谈不上维权或其他,我会净身出户,房子包括里面的桩桩件件,悉数留给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
之后他们就鲜少联络近乎断联。直到今天,直到梁昭勇敢地站在妈妈面前,告诉她,抱歉又辜负你一回,“我这人大概是不配结婚的命。”
今时今日,梁瑛才后悔把孩子教得太强势倔犟有多不该。好事也好坏事也罢,统统由着自己。
像口井里的蜗牛,闷头慢慢爬,爬出来了,她才会找你。她只想让你看结果。
梁女士一时心疼不已,“很疼吧?”她问姑娘。为人母才能共情,身上剥下一块肉是什么感受,无论那肉死或生。
梁昭摇摇头,“好累,我只想睡一觉。”
“早该让她回房歇歇了!”外婆拍大腿,也拄着拐杖爬起身,要送昭昭回屋。让女儿哪凉快哪待着去,“你呀,一个霹雳就落雨的性子。我是你,亲生姑娘还骂得出口?你有这个劲何不教训小顾去!”
梁瑛不服,“关心则乱!不是我亲生的才享不到我骂。您也别急,早晚要会会他的!难道我怕他不成?”
老太太难掩好笑,沉默无话。她突然领会了昭昭为何养成如今这个性子。
父母是藤子,儿女就是瓜果。
互为倒数,互为始终。
祖孙二人回房间去,梁瑛也无心招待老傅,温和送客的嘴脸,说难为情叫你看了宗笑话。
“嗐,这有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傅外人视角地说,家庭家庭,缺个口子就是不行。昭昭如此倔,说白了,也是时运所迫。
“父亲角色缺失,她才会坚韧起来,一方面代偿自己,一方面也想替补谭主任陪伴你。”
弦外有音,也是在暗示,家里头没个男人多多少少受累些。
梁瑛什么人,又如何听不出?只是这会子无暇去想,尽管她懂,亲事推不得,推多了就成退了,“老傅,我和你说句诚心话。不是我不乐意,是确保姑娘幸福之前,我不会先享清闲的。”
“可你总要为自己活。”
老傅恭恭敬敬给谭主任进了一炷香。清明和忌日紧捱着,这个家也像久久难放晴地阴翳。
梁瑛当着两个男人面,感叹,“姑娘是债也是我一块心病啊。不药到病除前,我活不了。更别提为自己活。”
*
清明假期前后,烟雨锁城。顾家忙着祭祖以及戏院的修缮工作,里里外外,全由顾岐安出面操持。
园林设计还找原先的团队包办。领头的也是顾二故交,是个生意人,姓周,单名恪。
周先生见到老友头一句,不谈其他,只谑,“瘦了。”
“忙瘦的,”顾岐安抛烟给他,“临来还在家捱了老头一顿狠批。”
“批什么?批你丢了老婆还是儿?”
原来事情早已传开。圈子里基本有所耳闻。
也是,从来坏事传千里。顾岐安从愕然到镇定,“都有。他可算找到由头指摘我了。”父子关系本就差,这几日顾父更是炸了,口口声声数落老二骨头软,由着老婆拿捏!
说结就结说离就离,过家家似的。哪家像这么随便?
传出去不怕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