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慕白否决得干净利落,“不必惊动冥主。”
“既不砍树,又不惊动冥主,单靠我们二人,帮她破阵?”慕白此时的反应在黑鸦眼中只能说是固执,连他都不明白理由的固执。
“总有办法。”慕白沿着这棵杏树的树枝,目光落到了隔墙另一边的那棵杏树上。
黑鸦顺着看过去,撑着下巴道:“郑如元口口声声死了也会陪着,难道真的陪着了?”
两人干脆利落地跳入了原先宋云鹤的屋子。
自打宋云鹤成亲之后,这间屋子仅仅只有他们二人稍稍住过一段时日,等宋心悦生下来不久,二人便在冥主相助下躲进了山上。
这棵杏树,在他们二人住之时,也远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此刻二人一同将手试探着触上,却见有一道不怀好意的力量冲着二人而来,但遇到二人反斥的法力,顿时转为了吸力。
一时天旋地转,令二人措手不及,一眨眼,便进到了一座大宅子中。
正是李嫣然幻象中所显示的当年郑宅。
当年郑李二人琴瑟和鸣时的郑宅。
“郑如元早已将宅子分卖干净。”慕白很快便明白这又是一处幻象,与李嫣然不同的是,这个幻象只有郑宅,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
黑鸦四周望了望,深以为然,指着一个偏僻的院落:“是那两棵杏树。”
二人还未抬步,景色变幻,那两株杏树直接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树下的软榻中睡着一个枯瘦的女子,榻旁有个男子细细抚着她的面庞,深情不已。
黑鸦与慕白对望一眼,出声:“郑如元。”
男子抬起头来,恰是那个癫狂得棋痴郑如元,只是此刻他眼中不见癫狂,也不见痴笨,眼底尽是幸福的笑意,见了两人不慌不忙:“感到二位大人与地府有关,便冒昧请二位前来,请二位见谅。”
“何事?”慕白瞧他既不惊讶又不慌张,活像等了他们二人许久一般。
“我在这棵树中等了百余年,只望等一人能救我们夫妻二人。”郑如元垂首道,“今日等到二位前来,实是天意如此。”
“你如何会在这棵树里?”黑鸦有些奇怪,李嫣然是郑如元用锁魂阵困进去的,郑如元又是怎么进去的?
郑如元静了一会儿,许久,叹了口气:“我本是前朝棋手郑如元,偶然遇到李嫣然,一见倾心。结成夫妻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后因嫣然师傅从中作梗,令我二人彼此反目多年。直到她油尽灯枯再无好转的时候,我才得知真相。”
“她曾向你求一纸休书,你为何不给?”慕白问道。
郑如元微微一惊:“二位如何知道?”转瞬却又不再在意两人知晓的缘由,只道,“前朝法度对女子颇为严苛,若是她拿一纸休书,哪怕一纸和离书回家,汾河李家,也无她的容身之地。今后,也再嫁不了人。既是如此,我便照顾她至死,再葬于我郑家祖坟,她永远是我郑如元的妻子。”
黑鸦嗤笑一声,抱手斜睨着床榻上那个瘦弱的女子:“既是前朝法度,李嫣然必是知晓。既是知晓,她仍想求一纸休书。此间她的心思转圜,你可曾仔细想过?”
郑如元默了许久,望着病恹恹沉睡着的李嫣然,略有些哑然:“我若是真不在意她,便放她过不好罢了。”
“她在你身侧或许会更痛苦。”
“可她在我身边仍有希望!她未见汾河李家弃她的情形,也未见旁人指指点点的情形,她只恨着我,汾河李家仍是她的希望!这样,不好么?”郑如元目光灼灼望着黑鸦,“若您面临如此抉择,您又该如何?”
黑鸦一愣,他若是郑如元……他竟真不知该如何选。
他记得,李嫣然临死前写下的那些遗言,里面便是对汾河李家无限的眷恋。哪怕知道下一刻自己可能会离世,唇角仍旧挂着餍足的笑。
对与错,当真难以辨白。
“锁魂阵,又是怎么回事?”慕白忽然开口,顺手替黑鸦解了围。
郑如元挠了挠头,有些丧气道:“我被骗了。”
当年李嫣然缠绵病榻,所有大夫都治不好,郑如元心焦之余,还得时时面对李嫣然逼他写休书,终于有些丧气。既然在她面前也无济于事,便学着那些绝望的人替她求神拜佛,祈求一番上天垂怜。
天不怜见,李嫣然仍旧一天天衰败下去。
直到有一日,有人引荐了一个“仙师”给郑如元,告知他只要照着他说的做,便能让李嫣然不死,即便死了,也能魂魄不散陪在他身侧,百年之后,再活过来。
“如今已百年,她未活过来。你虽为好心……”慕白看着他脸上的悔意,未继续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