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便折戟。
见她垂头丧气,这几日跟黑鸦师父形影不离的那名女子出了个主意:要想了解群体需求,必须深入群体。
于是她就这副面貌到了这里。
所以说,她到底应该怎么攒功德?
“唉……”
她又哀叹一声。她混进来,倒是没费什么力气,见她邋里邋遢,这些人也没为难她,当即给她找了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让她躲着。末了,还跟她说什么,不必客气,整条街上都是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十分想问:当初一群年轻人排挤钱老丈是她眼瞎了吗?
“心丫头这是烦什么呢?”她身旁凑出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拎着破碗,十分机警地四处瞅了瞅,确认没了外人,这才满腔热情喷涌笑容洋溢在脸上,蹲在她身侧,给了她一张被油纸包裹着的烧饼。
这油纸颜色均匀,滴水不透,摆明是钱家酒楼的烧饼。
钱家酒楼什么地方啊,势利到觉得亲爹死而复生就可以赶走,能得钱家酒楼的施舍?
宋心悦满脸不信,但仍记得如今她是个小乞丐,于是十分感激得了这块烧饼,狼吞虎咽两口,又期期艾艾望着这个少年:“六哥,你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呐,我连点剩饭都讨不到。”
少年名为六子,长得秀气稚嫩,实则比宋心悦还要虚长一岁,号称这南四街无所不知。
于是他摸了摸宋心悦的头,目光中满是疼爱,仿佛这就是他亲生妹子一般:“你傻呀,我们这么多人光靠乞讨能讨出几个子儿来?”
南四街不是流民乞丐巷?
宋心悦满脸疑惑。
不靠乞讨,难道靠……偷?
一双灵动的眸子蓦然瞪得更大。
但她四下看去,许多人并没有六子这般灵活的身手,全然靠偷,必不可能。从“偷”发散思路,她能想到的也就成了坑蒙拐骗一类。此时不禁在问自身,若是这些人是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她帮他们,还能积攒功德么?不会算她一个助纣为虐?
这般想着,她动了动手指,便将心中苦闷化成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投入了地府。
——判官大人,所救之人若为恶,我该不该救?
这法子还是小白师父看她打不起精神来教给她的两界传讯之法,据说也是当年慕清澜玩出来的小法术。
教这法术给她时,曾叮嘱过她,判官有心事,不宜多加打扰,于是她十分听话的每天只递去一张小纸条。
全然忘了,地府一日,人间便是一年。
未等她慢慢思量之后该如何将这积攒功德之事捞回正途上来,六子神秘兮兮告诉了她答案:“你知道城中有多少人?每个人叫什么名字?每人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
宋心悦茫然摇摇头。
她知道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是官府。
“这可是来钱最快的行当。”六子一脸得意,拉着她走到街头。
南四街外,哪怕是与它相邻的街道都是人来人往。
他指着首饰摊前正试着首饰的两位少女道:“这俩姑娘啊,都扮作男子在百川书院念书,也不知道那些同窗与老师是不是眼神不好,这都瞧不出来。”
那俩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身量还未玲珑有致,眉眼有几分英姿,扮作少年模样倒也是个清秀的模样,如今穿成女装,倒是打扮得十分精致,胭脂口脂钿花一个不落,飘逸的丝带将发丝轻轻挽起,灵动之下藏有几分端庄。
宋心悦望着脚底,小声嘀咕:“花费那么多功夫打扮,累不累呀。”
六子目光落在宋心悦身上,宋心悦如今被慕白用法术化作的模样也算个美人胚子。
按照慕白的话来说,他不大知晓长相平凡的女子应当是个什么平凡。他见过的女子并且有印象的,几乎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其中接触最多,便是慕清澜与宋心悦。
而这二人皆算不得平凡。
慕清澜眼中秋水横波,眉尖寒山料峭,自是别具一格。宋心悦却是面如桃花,眸底映星辰,完全继承了当年柳心悦的外貌。
在少女一点点长大的过程中,黑鸦也曾忽然感叹过一句:“难怪宋云鹤当年瞧了她女装便对她念念不忘。”
虽然跟着两位师父,活得粗糙了些,却也总会在某几个瞬间让人心底生出“这是谁家小仙子”的感受。
是以如今给宋心悦的这张皮囊,在他而言,着实已然比不上慕清澜与宋心悦二人,在南四街这种地方,却也着实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这种流落街头的美人,非常自然地会流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令人不自觉地想亲近,想保护。
六子如今便是对她没有太多戒备,只当姑娘大多爱美,于是十分体贴问道:“心丫头打扮起来肯定不比他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