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耀老远就看见穆絮了,还别说,这新来的钦差大人年纪虽小,但还真沉得住气,被人包围成这样,不仅没出声询问过一句,更是一脸淡定,毫不慌乱。
许耀身着一身官服,从衙役中走来,屋子里的百姓见后,皆对他行礼。
许耀摸了摸胡子,笑得格外和蔼,道了声起来吧,又伸手将就近的百姓扶了起来,若不是还有穆絮在这儿,说不定他还会对百姓们驱寒问暖,聊聊家常。
被扶起的那百姓眼神怪异地看着许耀,像是活见了鬼,心里虽心惊胆战,但却也始终没说些什么,官比民大,即便有再多的不公,还是自扫门前雪的为好。
许耀向穆絮拱手,穆絮知他要做什么,欲阻止,这本就是微服私访,自然是不想暴露,可却迟了,只听许耀道:“想必阁下就是钦差穆初源穆大人吧?”
许耀的态度很是恭敬谦和,除去让穆絮暴露外,倒也让人挑不出别的什么毛病,许耀今日前来,就是想让这位钦差体察下民情,早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他才能继续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穆絮万分厌恶,但也不得不露出客套的笑容,亦拱手道:“正是在下,您想必就是许大人吧?”
许耀嘿嘿笑道:“正是正是,正是下官,穆大人可有用过些吃食?”
许耀这刻意讨好的样子,让穆絮心里很是不喜,可也未曾表露出半点来,想来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地方官通病吧?!
“多谢许大人关心,许大人若是没有吃,可以在这儿吃些。”
许耀婉言谢绝之后,又与穆絮坐下攀谈了会儿。
约莫快到了申时,穆絮扭头看了看楼上,仍旧没有看到且歌出来,难不成且歌是歇下了,或是连见都不愿见她?
穆絮正走神,浑然没有发觉她自醒来以后,想且歌的次数,多过于想江怀盛。
许耀也是只老狐狸,自是会揣摩人心,不然也不会被左丞相安正良器重,在与穆絮攀谈的那会工夫,穆絮总时不时往楼上看,又想起昨夜在春花楼发生的事儿。
只怕这穆大人是担忧其夫人还在恼吧?!
不过,敢带上护卫去青楼拿自家相公的,倒也是个烈性子,他喜欢!
许耀收起思绪,态度仍旧是谦虚有礼,“穆大人,下官今日前来是想请大人去瞧瞧这苏州城的热闹,也好让大人与夫人了解了解苏州,更不虚此行。”
穆絮瞥眼瞧了瞧许耀,见他挺着那如妇人十月怀胎的肚子,再想到他背后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面不改色道:“还请许大人稍等片刻,容我去收拾一番,江南有诸多赏不完的美景,此番前来,我自是想看个遍。”
穆絮本想亲自去请且歌出来,可心里却因昨夜之事不敢说上前,再者且歌更不想见她,便让翠竹上楼通报了一声。
没过多久,翠竹下了楼,走至穆絮跟前后,又看了其一眼,迟迟未开口。
见翠竹面露难色,即便穆絮已经知道答案了,却还是问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说让老爷先去观赏,她今日着实是乏得很,想多歇息歇息。”
到底是真的乏了,还是不想见她?
且歌既是不愿,那穆絮也不会去勉强,因不曾有男子出门还带着俩丫鬟,穆絮恐让许耀看出端倪,便将桃花翠竹二人留下伺候且歌,后又命何护卫挑了几人在门口候着。
安排好后,穆絮这才对许耀道:“那便有劳许大人辛苦在前面为初源带路了。”
许耀不自觉地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一脸献媚笑道:“能为穆大人效劳,实乃下官与苏州百姓的荣幸与福分。”
穆絮淡淡地笑着,没再说旁的,心中虽仍有些挂念且歌,若是她昨夜没有去春花楼,没有喝醉酒,更没有冒犯且歌,对其做出鲁莽举动,那她与且歌应当能心平气和地相处吧。
她虽时常恼且歌捉弄她,但这次换做她来“捉弄”且歌,比且歌所做更过分,却让穆絮感觉五味杂陈。
这一路上,穆絮陷入了沉思,脑中所想皆是她与且歌之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许耀在她身边舌灿莲花地介绍苏州,她无心去听,可瞥眼所见,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确实比长安城还要热闹,她离开苏州不过才几月,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装得太过了,让人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若不是早知许耀是怎样的为人,又从杨灏那儿得知许耀所犯的种种罪行,穆絮还真会觉得此刻的苏州是一片太平。
许耀讲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吐沫星子不断往外喷,与其说他是在讲苏州,倒不如说更像是在介绍自己的丰功伟绩,他越是讲,脸上便抑制不住的得意,倘若他此时得知费了劲讲半天,穆絮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非得吐出几口老血来不可。